第二百二十八章 是贖罪

第二百二十八章 是贖罪

若有不從,雙生子以及頂替參軍的秘密都會昭告於天下,就算女兒逃到天南地北,王爵的士兵也會將她捉回。

哥哥知道國王也無法與王爵及大祭司對抗,亦不想給他帶去麻煩,便選擇犧牲自己一人換得家人安生。

索瑪不知自己的丈夫與他們商定了何種獻祭方式,不知那一天會什麼時候到來。

但她從見到耶朔王子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丈夫的死訊。

她流着淚為丈夫解釋:「我丈夫他不會想害死北韓太子的,他一定是認為自己死在天山就算獻祭成功,後面的事情他肯定不知道......」

「不用說了,我相信他。」耶朔站起身,「所以力克木不叫『力克木』?」

「對,他叫『舍爾』。」

耶朔點頭,向外走,經過大門時回頭看着小女孩道:「大祭司死了,至於王爵們——你放心,不會再有人找你們麻煩。」

半時辰后,舍爾的屍體被送到家人身邊。

索瑪再一次痛哭。

——你被雪豹活生生咬死時在想些什麼呢......是在想女兒明亮的微笑,還是在想命運的不公,逃不脫的宿命?

不詳雙生並非你的錯,這一切為何又要讓善良端正的你來承受?

你活到三十多歲,為鶻月貢獻那麼多,從未帶去任何一點不詳的徵兆,為何他們就看不見,非要至你於死地。

這個溫柔的女人第一次生出邪惡的念頭。

她希望時間倒流,讓真正的力克木死在沙漠,這樣他們就不會遇見大祭司,舍爾便會擁有一個幸福完整的人生。

可惜,世間再無他。

......

耶朔回去找到王后,直接了當道:「王舅們不能再留了。」

麥雅王后正站在高台上觀望勇士們為公主大打出手,她目光稍稍黯淡一下,后又伸手指向中間的圓形角斗場。

「這裏這麼熱鬧還是我父王在世時。」

耶朔只看着她,「他們時不時就隨着大祭司外出,像舍爾父女那樣的例子我相信還有很多。母后,你看清楚,他們在用一些荒謬的說法殘害無辜百姓!」

麥雅像是陷入了過往的漩渦,兀自道:「他們幾個沒遭遇雪崩前,我經常與他們在這座角斗場中打鬥比試,父王不讓我整日像男子一樣頑劣,他們就偷偷帶我進去玩。」

耶朔略低下眸子,「可是他們現在很恨你,恨不得殺了你。」

「是啊。」麥雅轉過頭,眼眶微微濕潤,「為什麼呢,好好的姐弟就變成了這樣。」

有些關係的變化就彷彿命中注定般不可挽回。

那一年,弟弟們出征天山,她隨老國王東去中原。再次見面時弟弟們猶如痴傻,而她身邊多了一個改變鶻月走向的人。

老國王知道自己的兒子們已無法承擔王位,便生了將王位傳給唯一的女兒的想法。

可血脈之說深深刻入哈圖家族的每一任國王上,若是女子繼位,必須與哈圖家族男子通婚,也就是她的親弟弟。

那是老國王的遺詔。

麥雅不願違背倫理便擅自改了遺詔,將王位傳給了她的駙馬——那個來自中原的男子。

那時的鶻月排外,小小年紀的她用鶻月生有的奇花製成顏粉偽造了那個男人的容顏,只對外道公主選了鶻月一位庶民駙馬。

她想,以鶻月人的身份繼位總比中原人繼位要好。

可是十幾歲的自作主張比不過上千年的傳統,她的丈夫上任后受盡打壓,屢次遭受暗殺之險,在重重困難中開闢出一條屬於自己的治理之道。

他小心翼翼的護住自己,殫精竭慮的為民着想,努力讓自己不辜負鶻月百姓,培養了數支保護自己的暗衛。

卻終究沒理由將固執作惡的王爵們一網打盡,因為他們是自己妻子的親弟弟。

而他們所生子女更是得不到舅舅的半分愛護,咿呀學語時走向舅舅卻是被嫌棄的一腳踹開。

成人後耶曼成為安撫小國的樞紐,耶朔則是和他父王一樣屢次遭遇暗殺,多次受傷后才學會了防禦之道。

歷代王子公主受盡呵護愛戴長大,他們自年幼起就要被迫接納親人的惡語殘害。

兄妹二人忍氣吞聲到現在,還是因為他們是自己母后的親弟弟。

麥雅望着激烈的打鬥,輕聲道:「是我拖累了你父王,和你們。」

帝王之道她怎能不懂,面對百姓要有仁德之心,但面對權力該狠心就是要狠心,有異心就該斬草除根。

既然前些日子打壓叛亂國沒有給他們起到警醒的作用,那有些決定也是時候下了......

「出軍吧。」

耶朔沉沉「嗯」了一聲,轉身離去時,原本明媚的天空忽然變了顏色,大片陰沉沉的烏雲籠罩着角斗場,好像為一場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做鋪墊。

他急急走向軍營,路上被僕從攔住,「北韓太子醒了,說要見您一面。」

「?」耶朔皺起眉頭,「這麼快?」

「是,剛剛醒,說是有急事要說。」

「我還有急事呢!」

嘴上雖是這樣說,身子卻很誠實。他吩咐僕從去軍營里通知軍隊做好準備,自己趕去了蕭晏床前,不耐煩道:「快點說,我有事。」

蕭晏的身體恢復的並不是很好,強撐著道:「大祭司......是自刎。」

耶朔將眉頭擰到一起,「你在說什麼胡話?」

蕭晏不知是難受還是真心,當場白了他一眼,大喘息后一口氣道:「他痴迷古老邪道,殺害諸多無辜之人,在天山望見被自己殺害的眾多屍體幡然醒悟,自知罪孽深重,遂選擇在神女面前自刎贖罪。」

耶朔停頓一下,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倒也符合他在百姓中的性格,就是這麼說,那些忠心追隨他的人不信怎麼辦?」

蕭晏接着翻白眼,「將王爵們及其軍隊先控制起來,然後搜大祭司的遺物,其中沒有證據就現寫再做舊,將樁樁件件都給他寫出來,最好再偽造一封有自盡意願的起居錄,作假不會嗎?」m.

「......」耶朔躊躇道:「你怎麼......」

「怎麼這麼下流是么?」蕭晏斜眼看着他。

耶朔避開眼神,想起穆妲姨母就是這麼被陷害的事情,不由心虛,「我可沒說,是你自己說的啊。」

蕭晏乜他一眼,不再浪費口舌,手肘竭力撐起酸麻疼痛的身體,「扶我起來,我去看看芷——」

「綰」字還沒說出口,耶朔已經風風火火的走遠了,還順便給他留下一句越飄越遠的話。

「別折騰了,你現在這樣起來活動跟自刎有什麼區別~」

蕭晏咚地一下躺回,扯著嗓子喊了幾聲衛青宇,回應他的是一片寂然,氣得砸了一下床鋪,卻是將自己的胸腔震得陣陣疼痛。

自他醒來展現出想要下床去看望葉芷綰的強烈意圖后,衛青宇就將他扔到了這裏不管不顧,只說趙女官脈象十分平穩,正在恢復當中。

可他一眼見不到心中那份不安就壓不下去。

是雪蓮草被擠壞了嗎?是衛青宇沒注意用量或者沒有煎熟導致毒氣加倍了嗎?還是阿依幕在騙他!

壞念頭在腦中一旦初顯就愈發不可收拾,多待在榻上一刻都是煎熬。

他閉眼調息了半時辰,鼓足力氣向外一聲怒吼,「衛青宇,本太子摔倒了!」

很快,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衛青宇從隔壁房間出門然後拐彎再進門,語速和步調一樣快,「殿下,你怎麼——樣了......」

蕭晏斜眼打量著面色鐵青的他,冷冷道:「把我搬到芷綰屋子裏去。」

......

衛青宇長長嘆息一聲,卻是沒有苦口婆心的長篇大論一番,而是如他所願換了屋子。

葉芷綰和他離開時沒有兩樣,安安靜靜的躺在榻上,面色因為失血過多泛著沒有生機的白,彷彿她周遭一切都是冰冰涼涼的。

蕭晏被抬到她旁邊,心裏咯噔一下。

那是一種無需多問的殘酷現實——葉芷綰沒有蘇醒的跡象,甚至會一直這般長久的睡下去。

在雲州中箭昏迷時她眉目中還有倔強,那是一種想和老天爭一爭生死的倔強。

而這次,她好像不願醒來,是她自願放棄了求生的慾望。

蕭晏低啞著嗓音問:「怎麼回事,雪蓮草沒用么?」

「不是。」

衛青宇搖頭道:「藥方無錯,趙女官體內的毒都已經慢慢消散,後續都會慢慢恢復正常。可是......她頭顱內的血管也受到了極大損傷,也許會很難醒來。」

蕭晏硬生生坐起,眼周因用力蒙上一圈血紅,「什麼意思,很難醒來是什麼意思?這和用藥前的她有什麼區別?」

衛青宇一邊將他扶下一邊解釋,「與用藥前的區別是趙女官不會有性命之憂了,至於很難醒來......這要看她自己。」

蕭晏聞言又要掙扎著起來,「怎麼看?你打算讓一個無意識的人自主睜眼?」

「你急什麼!」

哪怕是蕭晏受着傷,衛青宇也很難將他壓下,「我就說等你好些了再告訴你,現在倒好,你急火攻心再出了些什麼事,怎麼去照顧趙女官,怎麼等着她醒!」

衛青宇從未對他動過怒,一連串呵斥過後蕭晏冷著臉躺下,「要怎麼做?」

「勤與她說話。」

撂下這句話,衛青宇轉身便去煎藥,從角斗場回來的葉昭行與他擦著肩進屋。

葉昭行見衛太醫神色憂慮便也猜出蕭晏是個什麼狀態,他簡單處理一下傷口走到兩人跟前。

「郡主惦念的人和事有很多,會醒來的。」

蕭晏側身望着葉芷綰,剛才那股子焦急突然褪去,伸手握住她的手,兀自喃喃道:「她會醒來,只是是太累了,想多睡會。」

從去年隆冬再到今年深秋,追殺,死亡,勞苦跟她形影不離,身心由內到外沒有一處是不累的。

多睡會吧,我會一直陪着你。

……

看着這副情景,葉昭行瞳孔收縮一下,沒有將耶曼告知自己的秘密說出來。

只是在心中默念:郡主,除了皇後娘娘,將軍府還有人在等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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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啼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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