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皇下十二衛
比起裴看似的輕鬆寫意，木村一斗如此激烈的進攻，對他的消耗不可謂不大，儘管給到了對手壓力，但自己的壓力也不小，喘息聲已然在兩人之間響起。
久攻不下，對他的體力是巨大的考驗。
自從劍術大成以來，自創無我天之流，擁有官方欽定的免許皆傳之稱。不過他對設場教徒沒興趣，他享受的是與人戰鬥的樂趣。
因此他憑藉着手中的刀，斬殺或擊敗的無數江湖豪客不勝其數，往往抵不過他一擊，哪怕勉強當下必殺一擊，也會在他雷霆般的攻勢下敗北。
他不遠萬里從極東和都來到劍城，就是聽聞這邊有位大劍豪，於是前來與其一決勝負。
那時他與裴的第一戰，就讓他大開眼界，感到莫名震撼。
裴施展的劍法，他當然認識，那是民間流傳頗廣、最爛大街的基礎劍法。之所以稱之為基礎劍法是因為這套劍法連名字都沒有，這套劍法一招一式都是源自於學徒練習劍術的根基：截、削、刺……這幾種常見的攻擊方式。
雖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師傅，基礎劍法也盡皆不同，但歸根結底也就那麼幾下。
然而就是那麼簡單的幾下，在裴的手中卻有種渾然天成的感覺，剛中有柔，柔中有剛的感覺，竟然將他賴以成名的無我天之流一一接下！
「喝！」
木村一斗大喝一聲，雙足半蹲運氣，雙眼死死地盯着裴。
「無我天之流，鳴閃！」
驀然身前閃出大片劍影，劍影中倏然現出，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了不可思議的一劍！如閃電橫削而來，凌厲無比！
裴見狀微微一笑，腳下步伐後退一半，長劍平平無奇地向前刺出，好似遞過一劍般。此劍舉重若輕，看似輕鬆卻是身隨劍走，劍隨人動，竟然有股說不出的瀟灑飄逸。
說白了，就像是武俠小說中的人劍合一！
「鐺——」
兩劍碰撞，兵刃既接，迸發出火星和勁風，令周圍觀看的一眾學徒震撼萬分。
「呼、呼！」木村一斗不住地喘息，最後他的劍還是慢了。
他的快劍強攻，消耗的臂力體能遠超於裴，百招之後，他難以維持一樣的速度，他的劍法沒了速度無疑是喪失了最大的依杖，勝人的依杖。
雖然此次劍比他略顯下風，不過他並未沮喪，反而是眉目間閃著興奮的神采。能打贏對手固然值得高興，但與旗鼓相當的對手戰鬥，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也是種不可多得的享受！
他已經好久沒有體會過了！
「木村兄的劍術越發精進了啊。」裴感慨道，比起他們第一次比劍時的敗北，這次木村一斗只是稍顯下風而已，「單論劍術，這世上沒幾人能與木村兄相提並論。」
「但還是比不過你啊，裴。」木村一斗無奈地抓了抓頭髮。
這話說的，到底是誇他還是誇自己啊？
裴將劍送回劍鞘內，微笑道：「我的劍並不是為了爭強好勝。」
「那你的劍是為了什麼？」木村一斗問道。
本是他下意識地一問，結果卻令裴沉默不語，然後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這樣的回答讓木村一斗大吃一驚，他聽出了裴內心的迷茫，讓他難以置信，看裴平時風輕雲淡的模樣，劍術也是一絕，結果卻連自己為何揮劍的方向都找不到嗎？
看出了木村一斗的詫異，裴失笑道：「有時候我倒是挺羨慕你的。」
木村一斗好勝心很強，
練劍的目的就是為了與人戰鬥，爭那第一之名！但對於裴來說，他是天生的劍客，劍術天賦極高，付出常人一半努力卻能得到數倍回報，如此輕鬆的過程讓他難以體會到艱辛和磨難，因此目標也一直不明。
「呵呵。」對此，木村一斗翻了個白眼，滿眼的鄙視。
裴招來一名學徒，吩咐他去酒窖內取來一壺酒，然後對木村一斗道：「木村兄，今日一來不妨邊喝酒邊聽我講一兩個故事如何？」
「有酒就行！」木村一斗聽裴讓人拿酒去了，兩眼精光亮起，直接席地而坐。
裴也不顧一身白衣，盤坐在他對面，神情似乎是在回憶過往的事情。
「木村兄，我自練劍起二十年，輸過兩個人。」裴接過學徒拿來的酒罈子和兩隻杯子，先為木村一斗滿上，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木村一斗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高呼一聲爽，然後毫不在意道：「不就是輸嗎？我早習慣了！」
他一生與人比試無數，雖說是勝多輸少，但輸的場次也越超兩位數，輸給一個人又何妨，下回贏過來就行！
裴輕輕搖了搖頭，盯着酒杯說道：「我曾經和你一樣，將劍當作爭強好勝的工具，四處挑戰各地有名劍客，一一將他們擊敗，並好好羞辱一番。」
聞言，木村一斗瞪大了眼睛看向裴，他實在難以想像那個，張揚、趾高氣傲的裴，那番描述若不是出自本人之口，他絕對一個字也不信！因為那樣的描述和現在的裴差距也太大了點。
「後來……算是惡有惡報吧，我輸給了一個人，那是我第一次嘗到了敗北的滋味。」裴喝了一口酒，這酒像是苦味一樣。
「那人很強？」木村一斗問道。
裴苦笑道：「若是對方很強我或許還稍微好受些，我可以肯定，那人很弱，我可以輕易戰勝他。」
「那你為何還會輸？」
「因為輕敵。」裴道，「他的劍很慢，慢到在我眼中漏洞百出，我隨手便能把他壓制，就在我自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他突然加快了出劍的速度將我擊敗！」
快劍不一定要一味的追求快，若是一開始很慢，讓敵人誤以為你只有這點速度時，突然加快出招速度，一定會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裴就是因此輸了那次比試。
「呃……」木村一斗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是爭強好勝，但他對待劍比都是嚴肅無比，全力對待，從來沒有出現過自大輕敵的情況。
「你不是好奇我為何只叫『裴』嗎？」裴看向他，笑道。
「對啊！『裴』應該是你的姓氏吧，你的名呢？」木村一斗十分不解，從「裴家劍館」看來，裴應該是姓裴的，那他名叫什麼？為什麼從來沒聽他說過？
「我的名，就是在那次劍比時輸掉的。」裴輕輕一嘆，「我輸掉了我的名，但我得到了啟發，劍不是爭強好勝的工具，正是這件事改掉了我狂妄自大的毛病。」
木村一斗砸吧了下嘴，這賭注可真是夠新穎的，他比劍都是為的名、為的利！
不過他也總算是知道了裴為何只叫裴了，原來是將名字輸掉了……
聽完這個故事後，他又對裴的下一個故事感興趣了，裴之前說過，他就輸給過兩個人，第一位輸掉了名字但學習到了謙虛，那麼第二個呢？
「第二位……」裴深吸一口氣，「如果說第一次輸是因為我輕敵，那麼第二次輸則是讓我看到了劍道的極致！」
「劍道的極致……？」木村一斗皺着眉頭細細咀嚼著這句話，何為劍道的極致？什麼人敢稱是劍道的極致？
「是的，劍道的極致！」裴面露難色，「她一共有兩柄劍，一柄輕劍，一柄重劍，快劍如入神境，慢劍舉重若輕，還有最後一把劍……呼。」
說到最後的時候，裴握緊了拳頭。
「對方完全是在指導我：對快劍者，用眼，觀其形，度其量；對慢劍者，用鼻，聞其味，知其力；對無人之劍，比五感，用心，領其勢，會其神，悟其意。」
「到最後，我還是摸不清楚她的底細，若是她認真起來，一招我便敗了。」
「一招便能將你擊敗！」木村一斗大驚失色，裴的劍術可還在他之上，一劍便能將裴擊敗，那是何等的劍術？！難怪裴會說，他看到了劍道的極致！
裴閉上眼睛，肯定道：「是的。我想那種劍術，是人一輩子也無法到達的！無論何等的天縱奇才窮盡百年也無法企及，那便是劍道的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