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雀兒院

第231章 雀兒院

「你就不懂了吧,之前發生過一件事,有位客人的一件衣服不小心被人給洗壞了,那可是上等的料子。連蘇姨媽都罰了三杯酒給人家賠不是,這才解了圍,連招姑娘的錢都沒敢要,不是人知道這事呢。」

「什麼衣服啊,這麼金貴?再說了,院裏姑娘雖然做的是洗衣服的粗活,但手都白嫩著呢。」

「白不白嫩,你摸過?」

「去你的,少拿我耍笑。」

轉角走進一條舊巷子裏的兩個粗衣下人在第二處大門那張望了幾下,門上並沒有上鎖,隨口喊了幾嗓子便轉身往巷外走去。

巷外熱鬧的集市人聲嘈雜很是熱鬧,與北平集市規落有序不同,這裏的集市更講究的是眼睛亮、跑腿快、下手狠。

那些果子馱驢背上運著的都是些新鮮貨,所以許多人都跟着搶買,果子馱也只會在街上稍停片刻便會趕往麻街正中心幾戶約定好的商家把果子售出。

「喲,那邊又來了!」

「別擠別擠,大家都有。」

「老馱子,你走慢些,這瓜果我還沒挑好呢。」

「吁~~~,你們幾個別站在驢蹄後面,小心被踢著。」

「我不怕,踢傷了也不用你賠。這果子真不錯,那個是我的。」

「那些瓜果鋪子裏的,還真沒有你這馱筐里的水靈,味道也甜,關鍵是價錢最實在。」

「是呀是呀。秋柿子真不錯,這次我得多買些,晚來了兩天,你下次什麼時候來啊?」

「算算日子也已經聽不到小蟲(註:秋蟬)叫了,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還早著呢,放着這麼好的生意不多來幾趟,那可是要賠錢不少。」

「我倒是想多掙些錢,多買上幾匹馬,哎。」

「發什麼愣啊,錢我放這了。」

————————————

「軍爺,您來怎麼不提前招呼一聲。馬大,燙壺好酒給軍爺端過來。」

「回營長,人沒有找到。」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算了算了,今天歇著,你們別煩老子。最近雜事多,好久沒來你這快活快活了。怎麼樣,最近有沒有新來的?」

「人倒是有,但還得讓媽媽多教教規矩。怕手生,惹客人不高興。」

「嗯,不過手生的反而最有味道。」

「您稍坐,我這就去喚秋月。」

這都蘭縣城除了集市和幾處酒樓進出的人不少,剩下的就數棲鳳坊了,微醺的窮酒客跟坊里的姑娘談說着情愛之事。

突然集市上的人群一片騷動,五六個身穿軍服的緊跟在一個騎棕色駿馬的人後面,那人把軍帽別在馬鞍上,上衣扣子半開騎着馬直接來到棲鳳坊大門前。

此人名叫馬雲平,是盤踞在青海馬家軍馬步芳的外侄,以往也做出過一些不起眼的小成績,在都蘭縣混得一個營長的職務。

手下管着六七百號人,不過也私下拉伙結派的已經有一千人有餘,整個都蘭城全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棲鳳坊門口早就有人接過馬繩把馬匹從偏門引進後院的馬廄,並且留了兩個人看門,惹得不少路人駐足向裏面張望。

說是看門,哪裏有什麼危險啊,不過是派頭十足。

漸漸圍的人多了,有不少想進棲鳳坊的客人都被這陣勢嚇著了,轉而去街上閑逛。

「瞧瞧,可真是有趣,棲鳳坊門前竟然有人看守。」

「哈哈哈~~~,難不成是怕那些少年郎秀囊空空?」

「你個傢伙說的話有意思,

該不會你是怕家裏的賢妻(註:此處有嘲笑的意思,可指代母老虎)。」

「怎麼動起手來了?」

「當然是要看看你的秀囊是不是空空如也嘍。」

「別跑,竟然敢打起我的主意來了。」

————————————

「喲,馬營長在裏面吃酒聽曲呢。您二位也別盯崗了,他剛才已經下了命令讓手下兄弟們今日好好消遣。」

「這......,好吧。」

「您瞧瞧,您二位這麼俊俏的面相站在門口,豈不是把我樓上的姑娘都吸引了過去。」

「蘇姨媽真是會說話,今天阿碧在嗎?」

「在,溪兒也在。」

「太好了,今兒我要好好放鬆放鬆。」

「一柱香,怎麼樣,要不要比劃比劃?」

「一柱香?常應哥,原來你把本事都留在這裏,嫂子知道嗎?」

「去去去,別提她。」

————————————

「釵......釵娘,我下次再來找你,找......找你。」

「好,釵娘等着你。」

「您沒事吧?」

「你這的酒我能再喝一壺,這......這點算不了什麼。拿着,賞你的。」

「謝謝大爺。」

————————————

「釵姐姐,水都給你打好了。」

「嗯,牌子收了嗎?」

「已經收進來了。」

門前兩個站崗的人面相上哪裏有什麼俊俏可言,不過蘇姨媽那也是趟過男人河的女人,三言兩語便將他們誇的有些羞澀起來,那些奉承的話也只有像他們這樣的男人最愛聽。

沒有人他倆,進進出出的客人又恢復到了往常,在她心裏只關心棲鳳坊的生意。

二樓一間屋門打開,只見一個喝得酩酊大醉的中年男人雙手緊握著屋內一名叫釵娘的女人拉拉扯扯,呢喃愛語更是讓人反胃,照顧客人的夥計扶著人往樓下走去。

屋內又走出一位叫環兒的侍女,她是平日裏伺候釵娘的下人。

在棲鳳坊各位姑娘地位的體現不限於衣服,還有首飾、侍女等方面,也側面反應了價碼的不同。

同樣屋門左上角的銅鈎上掛什麼牌子也極為講究,尋常的由桃木雕刻出來,再好一些的就是用玉製成的,凡是掛出牌子都是能接生意的。

環兒在客人出去以後便取下牌子把門反插了,她弄了一盆清水讓釵娘漱口,有不少客人都是出錢多,否則才不會接。

這樣的客人不在少數,她現在是半老徐娘的年紀,比不得當然的秋月,不過她對自己更加自信的是魚水歡合的技巧,而不是酣戰。

「我聽說馬營長在雅間喝酒,又......又點了秋月。」

「昨天你就嘀嘀咕咕的,又聽到些什麼?」

「沒有。」

「無非就是些半老徐娘的話吧。」

「您都知道了。」

「這人上人下的,她又能快活多久。」

「是。伺候她的侍女月季可就遭殃了,前些日子被打了幾下耳光,臉上留了兩處紅淤,一直在秋月屋子裏面打掃,想想真是可憐。」

「那是她活該。」

銅鏡前面坐着梳發的釵娘漫不經心地聽環兒說起那些雜事,當聽到「月季」兩個以後,她撿起妝奩里放着的一隻珠釵,然後緊緊地握在手裏。

能看到她手很用力,珠釵上的銀色飾片來回輕擺,這擺動分明就是怒氣。

說起這月季,之前還是釵娘的侍女,因為進入棲鳳坊的時間差不多,她倆的關係才會很親密,私下常以姐妹相稱。

蘇姨媽看女人的眼光一向獨到,與其選擇聽話乖巧的月季,卻是更喜歡桀驁難馴的薛釵(註:釵娘本名),畢竟她調教過那麼多的姑娘,深得男人心的是像薛釵這樣的姑娘。

這種桀驁難馴的性格,蘇姨媽處理起來最是得心應手,她的眼光也很不錯,沒兩三年的時間,薛釵就已經成了棲鳳坊的花魁。

而月季時常會聽到別人在背後的議論聲,久而久之,兩人的關係早就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既然每日適面都是表面上的親善和睦,蘇姨媽把月季安排到新人秋月身邊做事,想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秋月能有今天的光彩,還真多虧了月季的幫襯,但秋月卻不這麼看,所以得勢之後經常在明面上拿她們之前的姐妹之情揶揄月季幾句。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今天賞你的幾個耳光算是小懲,還不快去把衣服拿到雀兒院找個手巧的丫頭洗凈。有的人啊,還不如樓下那位,能留在我身邊伺候,權當是我心善。」

「秋月姑娘,蘇姨媽弄了些糕點,說想讓你嘗嘗。」

「放那吧。秋月,你一早還沒吃飯吧,拿一塊也嘗嘗。」

「嘿嘿嘿~~~」

「謝......謝謝。」

「瞅她那委屈模樣兒,差不多都快哭出來了吧。秋月,你的心可真善。」

「旒紅妹妹,這侍女嘛,就得好好教教規矩。要是讓蘇姨媽看見,還不得討上一頓打,你說是不是?」

「好了,我那邊還有事,就不多聊了。等哪天再來了新料子,我再過來。」

「行。」

「哼,就知道在下人身上耍威風,真是無趣。」

秋月接過侍女芍藥溫熱的一塊毛巾擦凈耳鬢處的汗水,跪在一邊的月季被芍藥打了幾個耳光不敢說話,臨走秋月還取一塊糕點吃藉此羞辱了她。

棲鳳坊也只有秋月有兩個侍女伺候,芍藥是才來了一個月,倒是跟其學了不少說話做事的壞風氣,她瞧起來倒是很順眼。

以前送到蘇姨媽這邊的姑娘通常會先在雀兒院找田媽媽教些規矩,那裏邊全都是田媽媽掌管,她可管不了什麼細皮嫩肉,不聽話的上去就是一通鞭打。

女的哭叫聲那是在東牌樓小巷裏出了名的,聲音尖細,足像那軟巢里的雛鳥,這也就是為什麼那裏叫「雀兒院」的原因。

那些沒錢去棲鳳坊快活的賊人也經常會攀爬院西側的一棵老樹去一飽眼福,樹皮都變得光滑,連爬上樹都需要一些體力,他們卻樂此不疲。

「這是什麼,你拿來的?」

「昨天我看到有人跟她搭話來着,肯定是那邊送的,瞧著像是些藥膏。」

「還有人心疼這小賤蹄子,我代她收下了。」

「嗯,這匹香料還真不錯,蘇姨媽一定喜歡。」

————————————

「那東西我就先放這了,改天我再過來拿錢。我這還有兩瓶新樣子,是給蘇姨媽和鳳兒姑娘準備的。」

「我就不客氣了。」

「走路不長眼啊,真是的。」

「她有急事,等回來肯定讓她過來給您當面道歉。爺,您別生氣,找哪位姑娘?」

出了屋門的月季因這害怕別人看到她臉上的紅印低頭直往樓下走,不小心碰到一位客人的肩膀,還沒等客人發脾氣,送酒的夥計就把人往樓上迎了。

她出了棲鳳坊便把手裏的糕點扔給了靠坐在牆角的叫花子,叫花子還連連道謝,說她是活菩薩。

他們為了一塊糕點爭搶起來,活像棲鳳坊里那些進門左摟右抱的客人令她作嘔。

「虧姐姐你對她那麼好,還給她送藥膏。」

「過去的事情不提了。」

「都是按你吩咐送過去的。」

「嗯。」

————————————

「啊~~~,田媽媽,別打了別打了!」

「讓一下讓一下,讓我瞧瞧。」

「多麼的美人胚子,這田媽媽下手可真是夠狠的。」

「誰說不是呢,你心疼了?」

「媽媽,那邊又有潑皮往咱這院子裏偷看。」

「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再捏錯力道,看我不給你一頓鞭子。」

「還愣著做什麼,接着按呀。」

「是......是。」

「打你們打得我都有些腰酸了,要不哪輪得到你給我按。把你們調教好了,可真是要花費我不少心思。咱們可是福禍相依,你們哪天得了勢,媽媽我也跟着沾光。人這一輩子,要麼先吃苦,要麼就是一輩子吃苦,這樣才會苦盡甘來。別看我現在對你們狠了點,那可都是為了你們好。」

「媽媽說的是。」

「誰呀?」

「是棲鳳坊月季,來幫姑娘送換洗衣服的。」

「你的臉沒事吧?」

「沒事,不小心碰的。」

「有人出來了。」

「怕什麼。你要是怕,就先下去,我還得看一會兒。」

「你們幾個小廝還敢在那裏偷看,信不信姑娘我剜了你倆的眼睛!」

「小丫頭片子,我爬樹是找東西的。」

「找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裏想的是什麼。」

「有些姿色,就是性子野了點。哎喲,疼疼疼~~~,松......鬆手。」

「還不快滾。」

「算你厲害,走着瞧。」

「小雅,你招惹那些潑皮幹什麼。」

「他們都在那看半天了,田媽媽都懶得理。你那招是這樣使的嘛,先這樣再那樣,我得學學。」

「男人都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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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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