祛寒嬌耳

祛寒嬌耳

入夜之後,張機再次檢查了張紘的狀況。確認無礙后,張紘被送去驛館中最好的一間上房中靜養。

隨後這擁有「妙手回春」天賦的張機帶着小童,親自去了驛館廚房,指點驛卒為這汝南驛中挨餓受凍的人們做一道暖身驅寒的食補藥膳:祛寒嬌耳湯。

孫策、許劭、馮笑等幾個親眼目睹張紘險遭不測的當事人則被驛館主事迎進另一間靜室,圍坐一圈,議論剛才發生的事。

蒯辛口才很好,三言兩語做了一番總結:

有人意欲暗害張紘,因此派遣一名驛卒,在張紘用的酒盞里抹上了一層死亡劑量的烏頭溶液。

所幸張紘平時服用的保養藥物中就含有烏頭,身體對這種藥物有了一定適應性,所以一時未死,捱到了「妙手回春」張機趕來為他治療。

而馮笑派驛館主事去追查那隻被下了毒的酒盞,卻發現那名驛卒已被滅口,而且死狀凄慘,竟是被人一掌擊中前胸,就這麼被打死的。

能做到如此殺人,還未引起大的動靜,想必是一位武道高手所為。

可這汝南驛館中,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馮笑轉頭看向祝朋,祝朋撓撓頭,又搖搖頭,表示他已經在驛館中看過一圈,看不出誰有這樣的武學天賦。兇手許是早已逃出汝南驛。

聽蒯辛說完,孫策立即將矛頭指向許劭。

「許子將,此事你脫不了干係!」

許劭驚魂未定,此刻也不敢計較孫策的蠻橫態度,驚問道:「我怎麼了?」

「那隻酒盞是你遞給子綱公的,當時你手邊的酒盞俱是一樣,你卻『特地』將那隻抹了毒的酒盞遞給了子綱公。」

孫策稱許劭為「許子將」,卻稱張紘為「子綱公」,足見親疏有別。

他雙眼圓瞪,伸手便在面前的矮几上重重拍了一記:「說!你是怎麼知道哪只酒盞有毒哪只沒毒,你怎麼就沒把那隻酒盞自己用了呢?」

許劭身陷嫌疑,臉色蒼白,身體微顫,口中喃喃,一邊回憶一邊說:「我那時見到子綱,心中異常歡喜……我起身相迎,將子綱迎入座中……」

「我一低頭,便見到几案上數只酒盞,用過的和沒用過的混在一起。我也顧不上分辨哪些是我自己用過的了,就去招呼了驛卒,讓他們再取幾個乾淨的酒盞過來……然後,然後……」

孫策抱着雙臂,冷冷地盯着許劭,看得許劭心頭髮毛。許劭連忙舉起雙手:「我也不知……我只是隨意取了一盞,為……為子綱兄斟的酒……」

孫策眼裏寫着「果然是你」四個大字。

這時馮笑卻學着孫策的樣子,伸手在面前的矮几也重重拍了一記,結果把自己的手拍疼了,趕緊將拍紅的手掌提起來,抖了抖,吹了口氣。

「公符的推斷很有道理!但是這剛巧提醒了我——」

馮笑抖著右手道:「如果張子綱公只是被誤傷呢?」

許劭額頭上滲出細細的冷汗。

孫策也冷靜下來,思忖片刻,反問馮笑:「可是你也說過,這許劭的天賦不過是能『識人』而已,遠遠比不上張紘的『觀勢』。」

再一次被人當眾貶低,許劭臉色頓時變成死灰。

偏偏他無力反駁,他就是干這個評價工作的,當然知道張紘不知比自己高明了多少。

而這時馮笑已經成竹在胸,只見他沖孫策一笑,贊道:「公符兄說的的確有理。但是,許子將近來一直住在汝南城中,每月初一召開『月旦評』點評四面八方而來的才智之士,這是人所共知的事。」

「反而張紘路過此地,是一樁巧合。」

孫策也有些想明白了:「你是說,對方的目標原本是許子將,子綱公路過,結果飲下了原本是給許子將準備的毒酒?」

馮笑舉起面前案上的酒盞,閑閑地啜了一口,才道:「也可能對方原本只是針對許公,但見到張公到此,便很乾脆地出手,無論害了誰,都算是他達到目的。」

孫策聽到馮笑這麼說,心頭突然升起一絲靈感:「月旦評!」

「對,就是月旦評!」

馮笑笑着點頭同意。

而許劭渾身顫抖,額頭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

暗中加害張紘的人,目標也有可能是許劭,是許劭篩選出的哪些能人異士,不論是誰,只要是傑出之人,就出手加害,殺掉一個算一個。

好狠辣的手段!

孫策一手握拳,再次重重擊在桌案上,怒喝道:「天下有才之士,我若得不到,他人也別想得到——這話是誰說的?」

這話是當初跟在許劭身後的那兩名高大扈從所說的,用來威脅焦神農,好讓他打消去吳郡尋人的念頭。

孫策這時舊話重提,正是因為他心頭懷疑的第一對象不是別個,正是曹操。

誰讓這事兒發生在曹操的地界上呢?

「咳咳,我說,公符兄,其實吧此事……你也有些嫌疑啊!」

馮笑伸手撫著胸口,咳嗽兩聲笑道:「你恰好在月旦評之日趕到汝南,偶遇蒯兄。正好蒯兄愛馬如命,見了你便果斷相邀,來到這月旦評。而你的身份來歷,旁人也全然不知,對不對?」

孫策頓時啞了。

他的身份是見不得光的。

試想,如果天下人得知,半年前已經死掉的吳侯孫策,突然出現在曹操的地界上,旁人會怎樣想,對東吳大局又有何影響?若是有人真挾持自己以脅迫二弟孫權,孫權該怎麼辦,對他這個兄長是認還是不認?

旁人的眼光刷地都轉到孫策臉上,連許劭也不例外。

反倒是馮笑施施然地道:「不過呢,公符兄,我更願信你不會做此暗中害人的下作之事。」

孫策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氣——他一生光明磊落,當年為了在江東創下基業,曾經殺過不少人,但是他從來都是堂堂正正地行事,而且一向是由自己背那些罵名,從未將責任推在任何部屬頭上。所有仇家們,縱然記恨,也恨的是他孫策。

第一天見面的馮笑就直言願意相信他的人品,倒讓孫策生出幾分「一見如故」的感覺。

「不過,我觀那位張紘張子綱公,與你熟悉得很那!」

馮笑懶洋洋地往几案上一靠,偏過身體,望着孫策,臉上笑容狡黠,令孫策一時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張公是大人物,我一介山野小子,有什麼可熟悉的?」

孫策狡辯:「恐怕是張公覺得我長得比較像我熟悉的人吧。」

馮笑沖孫策揚了揚手,笑道:「公符兄磊落坦誠,你說的話,我是……都信的。」

孫策:啊?你管這叫「磊落坦誠」?

但馮笑不欲追究他的真實身份,孫策也就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這時外頭一陣濃香傳來,是羊肉湯的香氣,又混雜了一些藥材的味道。

靜室房門打開,兩個驛卒提着一口大銅鍋進來,張機跟在他們身後。

「各位,這是祛寒嬌耳湯。」

張機拈著鬍子道:「乍寒之時,諸位多少吃點,補補陽氣。」

孫策生於壽春,長於舒城、江都、曲阿等地,世家公子,從沒吃過寒冷冬天的苦頭,因此也不知道祛寒嬌耳湯是什麼。好奇之下,探頭向鍋中望去,只見那口大鍋中,在湯水中載沉載浮着的,是一枚枚半圓形狀的潔白物體,特別像是人的耳朵。

孫策嚇得一個激靈:「這真是……嬌耳湯?用人耳做的?」

包括張機在內,室內眾人都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笑聲。

馮笑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險些伏在案上打滾;張機撫著頦下白須,笑得一派道骨仙風;蒯辛笑出了眼淚;連早先一直驚懼憂慮的許劭,也暫時放下了憂心忡忡,捧腹開懷了一回。

大家齊刷刷一起用關愛傻小子的慈祥眼光望着孫策。

「沒有天賦加持之人,果然如此天真爛漫。」許劭三句話不離本行,將孫策的「傻氣」歸結於他沒有任何天賦。

「周公子從未見過嬌耳湯,這須怪不得他。」蒯辛出頭為孫策說話。

而馮笑笑畢起身,親手拿了一隻陶碗,從那大鍋中舀了兩隻「嬌耳」出來,連同湯汁一起,遞給孫策,又塞給他一雙竹筷,說:「吃吧,南邊氣候溫暖的地方怕是吃不到這個。」

孫策往碗內一瞅:喲!原來是麵食!

湯里那些像耳朵一樣的東西,是用麵皮包成的,裏面隱隱約約有餡兒,但不知是什麼。

孫策自打清晨上路,就再沒吃過東西,剛才鍋中的羊肉香氣早就喚起了他的轆轆飢腸,這時再不耽擱,挾起一隻「嬌耳」塞入口中,終於嘗出了裏面的餡兒。

「羊肉餡兒……還有些藥材味道!好吃……好暖和啊!」

香噴噴的「嬌耳」一下肚,再咕嘟咕嘟喝着鮮美的湯汁,孫策只覺得渾身發暖,兩耳生熱,午後大雪所帶來的寒意,瞬間便盡數消解。

「這位周小哥說得沒錯,這『祛寒嬌耳湯』是用羊肉與祛寒的藥物一同燉煮,羊肉煮熟以後撈出,剁成餡兒,再用麵皮包成耳朵的形狀,用羊肉原湯煮熟便成了,專門祛寒,能防止人們凍掉耳朵。」

張機拈著鬍子,見到孫策的吃相,一邊笑一邊連連點頭。孫策吃得高興,他也很欣慰。

然而許劭心裏還有點后怕,他指著孫策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吃得這麼急,就不怕……不怕……」

就不怕和張紘一樣,中了他人的暗算嗎?

孫策已經將嬌耳連同羊肉湯一起吃光喝完,拍拍肚子,沖張機一豎大拇指道:「此處有『妙手回春』的醫道聖手在此,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許劭一想也是,而他一個擁有「識人」天賦的「大人物」,在這見識上竟然不及一個全無半點天賦的小青年,這令許劭一時羞愧難當。

但不管怎樣,這一大鍋「祛寒嬌耳湯」,化解了孫策和汝南本地人之間緊張僵硬的關係,許劭等人漸漸都相信馮笑所說的:孫策全無機心頭腦,性格又光明磊落,直來直去不懂得轉彎,不像是心思縝密,能夠暗中謀算張紘或者許劭的人。

然而張紘被下毒的風波,只是暫時平息,謎團依舊無解。這件事的陰影就像是午後落雪時天空中湧起的黑雲,烏沉沉地壓在每個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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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0天賦的我苟到了三國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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