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

小遲軒聽到他父親的話，不禁後退兩步，有些底氣不足。

「娘親……芸姐姐讓的。」小遲軒道，「她又不是別人……我也記得父親說的話，現在的娘親是芸姐姐，我都沒有過去庫房，真沒有去。」

小遲軒說完那些話，忍不住又道，「娘親說她以前有好多好玩的東西，我……我也想看看。」

「以後有機會。」遲楓道，「過去是可以，不能總過去。」

「為什麼？」小遲軒不明白，「父親，您之前不是這樣說的？」

「哦？」遲楓挑眉。

「您明明說過，我們過來了，我就能多看看娘親的。」小遲軒道，大人說話怎麼這麼反反覆復的呢，他就是一個小孩子，哪裏懂得那麼多。

「你的記憶力倒是很好。」遲楓無奈，他當時就是哄一哄兒子，兒子都記着了。

「您是不是又要說今時不同往日？」小遲軒沒少聽他父親說這樣的話，可是不管什麼時候，娘親就是娘親。

「表少爺來了。」遲楓強調這一點，「看到了吧。」

「看到了，剛剛不是說了嗎？父親，你是不是耳背了？」小遲軒問，「是不是要出問題？」

遲楓黑線，他就是想聽聽兒子看到什麼。顯然，兒子應當不知道什麼東西，小孩子就喜歡看着他所喜歡的東西。

當林雅婷得知徐家來人後，她想的是徐家真的很有錢，徐家後面還有參加科考進了翰林院。林雅婷重生后，她不是沒有想過給林雅芸當表嫂，可她很快就放棄這一個想法。

當人家的兒媳婦不容易，徐家人又那麼心疼林雅芸，指不定徐家人就會為了林雅芸為難她。

林雅婷需要的是一個能幫襯她能為她做主的男子，而不是一個讓她委曲求全的男子。她在前世受夠了那些窩囊氣，今生一點都不想再受氣。

「母親。」林雅婷前去找林大夫人，她想讓她母親出些錢給她買好一點的緞子，讓她能做好看一些的衣服。

林雅婷還沒有把話說出口，林大夫人就明白林雅婷在想什麼。

這些年來，但凡徐家人送東西過來，林雅婷就想從林雅芸那邊弄點東西過來，弄不過來，就讓林大夫人去買。林雅芸又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主，她自然不可能把自己手裏的東西隨意交給林雅婷。

林大夫人曾經還說過要幫助林雅芸報官那些東西，當時林雅芸不過就是一兩歲。林老太太當即否定，她可以讓林大夫人管着中饋，但其他的東西不是林大夫人能管的。

那一次，林老太太就警告過林大夫人，林大夫人也覺得丟臉，倒也沒有再盯着林雅芸的東西。林大夫人沒有眼皮子淺到那個地步，她掌管中饋，經手的錢也多。

而林雅婷就不一樣了，林大夫人不是一個喜歡亂花錢的人，再吃穿用度上稍微會緊一點。林大老爺就只是捐官，沒有實職，一個月的俸祿少得可憐，根本就不夠養活一大家子，就是靠着原有的那些鋪子、莊子過活。

林大夫人還想着兒孫以後娶妻的事情，樣樣都得花錢。

「你是該做兩身新衣裳了。」林大夫人道，「讓人上門給你做便是。」

「就兩身衣裳嗎？」林雅婷問，「那邊的院子，一箱又一箱子的東西，緞子、脂粉……那是應有盡有。我跟她一塊兒出去，旁人還以為她才是長房嫡女呢。」

「你跟她比做什麼。」林大夫人道，「士農工商，她外祖父家就是……」

「商戶之子也能參加科考。」林雅婷道，「指不定她外祖家哪天就出了一個官人。」

「怎麼，你還為他們說話？」林大夫人覺得稀奇。

「不是，是有這個可能的。」林雅婷倒是想要阻止徐家人去參加科考，可她跟徐家人又不是在一個地方住着，便是住在一起，她也攔不了。

「那你就少過去。」林大夫人道，「別成天就跟着她較勁。跟她一個人較勁有什麼用，等你們出嫁了，那就是各奔東西。」

「我……」林雅婷也知道這一點，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母親，還是早些把六妹和侯府的婚約定下吧。他們沒定下，女兒都不好說親。」

以前，林雅婷和林大夫人沒少讓外面的人覺得林雅婷要嫁入侯府。

因此，也就沒有人來林大夫人的面前說要給林雅婷保媒。

林雅婷不願意嫁入侯府，要另外尋找一門好親事，她首先就得讓其他人知道她沒有婚約在身。

「定什麼？」林大老爺冷著一張臉站在門口。

「父親。」林雅婷看向她父親，「女兒就是不想當庶子媳婦，不想彎腰。」

「是世子。」林大老爺道，「兩家早就已經說好了，都是嫡子嫡女。」

「多少年前說的事情了。」林雅婷道，「如今，門不當戶不對的，他們又怎麼可能讓女兒做世子夫人。便是定親了，也要尋個由頭不要女兒的。等那個時候，女兒的名聲毀了，又如何能嫁給好人家？」

「你……」

「六妹就不一樣了。」林雅婷見她父親那麼生氣，她依舊自顧自的說下去，「三叔在西北當官，還有同窗在京城。六妹又長得那麼好看，興許世子就娶了她呢。沒有正妻之位，也會有個側室的位子。」

「你三叔不可能讓芸姐兒給人做妾。」林大老爺道。

「那就讓三叔想法子。」林雅婷道，「三叔那麼有厲害，總能讓侯府世子直接娶了六妹。如此一來，我們林家跟侯府還是姻親，你們也就不用擔心別人兇狠地撲上來。」

林雅婷前世不想嫁給侯府庶子，她原本是要嫁給世子的，眼光高了，就不想放低。可以她的身份，很難再攀上高枝。

林大老爺他們都勸說她，讓她嫁給侯府庶子，讓她要成為林家和侯府的紐扣。只有如此，其他人才不敢動林家，林家才能蒸蒸日上。

恰巧林雅婷又找不到其他的好親事，她就嫁入侯府當庶子媳婦。等她嫁過去之後，才知道庶子媳婦有多麼難當。

「三叔不是還想陞官嗎？」林雅婷道，「我不嫁，讓六妹嫁，讓他們跟侯府更加親近，三叔一定很高興。」

「你……孽障。」林大老爺根本就不想看到他的三弟混得有多好，在他眼裏，自己這一房強大，那才是最為重要的。

「都是林家人。」林雅婷強調，「六妹嫁過去，一樣的。」

「你瞧瞧，這就是你寵溺出來的女兒。」林大老爺的手顫抖著指著林雅婷，他太過生氣，明明女兒先前還是好好的，「怎麼就變成這般模樣？」

林大老爺懷疑林雅婷是不是看中了哪個男子，只是這話到底不好直接說出來，免得那些丫鬟婆子聽了去。

那些下人會嚼舌根，一不小心讓外頭的人知道，那就完了。

他們不能讓侯府的人認為林雅婷看不上侯府，便是要挑人，也該是寧遠侯府對林家女挑挑揀揀。

「女兒怎麼了？」林雅婷道，「您總是彎著腰，就不能讓女兒有骨氣一點嗎？」

「你……」林大老爺差點一巴掌就打賞了林雅婷的臉，伸出手后，他的手又停在半空中。他還準備讓女兒嫁入侯府，絕對不能傷了女兒的臉，就只能把手放下來，「好好想想。」

林大老爺甩袖離開，林大夫人擔心她丈夫太過生氣，她示意林雅婷別再說話。

「母親。」林雅婷委屈。

過了一會兒，杏兒就在林雅芸的面前繪聲繪色地演着。

「可惜那一巴掌沒真的打下去。」杏兒道。

林大夫人他們在林雅芸的面前這邊安排人，林雅芸當然也懂得安排人盯着林大夫人他們。

「大伯父不捨得的。」林雅芸輕笑，「傷了臉，怎麼出去見客？」

林大老爺不甘心放棄侯府這一門親事，除非林雅婷能嫁入更好的門第。

「他們這般挑挑揀揀的，還要說姑娘您要搶奪侯府的親事。」杏兒道，「真真是氣人。」

「何必生氣。」林雅芸道，「犯不着。」

這一天下午，林雅芸帶着丫鬟去店鋪里視察，她每個月都有出來幾次。一是看看鋪子的生意如何，鋪子裏的夥計有沒有偷懶，二是看看外面的風景。

林雅芸可受不了總是待在家裏的日子，還就得出來走走才行。

好巧不巧，街上出現了一匹跑得飛快的馬。

林雅芸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快速走到旁邊，可想法和動作不一致，人暫時就立在原地。

眼看那一匹馬就要衝上來，杏兒回過神焦急地道，「姑娘！」

杏兒還未來得及撲上林雅芸，便已經有一個年輕的男子把林雅芸拉到旁邊。

林雅芸頭上的帷幔被風吹開，她也看清楚了眼前的男子，好一個英俊的少年郎。

「公子。」那一名男子的隨從很快就走了過來。

年輕的男子看到了林雅芸姣好的容貌，但他很快鬆開了林雅芸，轉身就走。一個女人長得再好看，也就是那樣，沒有什麼值得多看的，只是他的內心就如同尖尖的石乳上滴下了一滴水，一圈一圈的漣漪慢慢蕩漾開。

「姑娘，你沒事吧？」杏兒連忙上前，「都怪奴婢，怎麼沒有早點發現呢？」

「那個人似乎是從外地來的。」林雅芸看着那一名年輕男子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