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虧

林家的這些兒女，林雅芸見的多了，也知道他們心裏頭的那點小心思。

林五娘有一個腦子好用的親娘，胡姨娘沒少教導她。胡姨娘還曾經在老太太的面前，就讓林五娘定一門普通的親事就好。

二房的妻妾鬥爭，林老太太從不插手。林老太太又不是林二老爺的親娘，她這個婆婆當得也很沒有意思。多說幾句，旁人都想她是不是要對付繼子。

「哪裏。」林五娘不可能承認，「六妹若是不願意，誰也強迫不了你。就是為了家族……」

「是用祖母威脅我，還是用我那極少回家的父母威脅我？」林雅芸輕笑。

「不懂得。」林五娘道，「就是聽上一嘴而已。」

「道聽途說，就不必說了。」林雅芸轉身離開。

林五娘看着林雅芸離去的背影，唇角微勾，六堂妹的脾氣就是那樣，語氣不可能好。不管六堂妹以後有沒有嫁入侯府，自己也算是給林雅芸通風報信，這人總不能記恨上自己吧。

如果自己是嫡女，或許自己還有機會嫁入侯府，可是自己不是。

林五娘從學堂回去之後就見了胡姨娘，她還有些惋惜。

「沒什麼好可惜的。」胡姨娘道，「不說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家，就說林家，你當這內里是好混的。林家嫡女在侯府不算什麼，真要是嫁過去，婆婆瞧不起你，妯娌瞧不起你，指不定中饋還被旁人搶去管了。」

「姨娘……」林五娘羨慕林家嫡女，她們有機會嫁入侯府。

「你啊，就別想這些。」胡姨娘道，「聽姨娘的好，以後找個尋常的人家，做人家的正頭娘子，那日子才舒心。穿金戴銀的日子，未必就有多舒坦，夫君對你好才是正理。」

「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嗎？」林五娘總覺得男人既然都是一樣的風流，為什麼不嫁給身份更高的男人呢。

「是一妻多妾。」胡姨娘道，「姨娘這樣的就是賤妾，隨時都能被發賣的。若非你父親看重，你當姨娘還能待在這裏？都說你父親更喜歡我，可他每個月去正妻屋裏的日子最多。」

胡姨娘太明白這些，男人的愛就跟風一樣，隨時都能消散。

「你父親後院還有了新人。」胡姨娘道，「沒有兒女，你父親怕是記不住我的。當正室，有沒有兒女，男人都不可能完全忽略她。記住，當妾室沒什麼好的，當妾，也不可能輕易被扶正。你是妾室，你的兒女都是庶出，別不甘心。」

「就是說說。」林五娘連忙道。

「就只是說說，還是你心裏有想法，你自己最清楚不過。」胡姨娘道，「踏錯一步，那就是錯一輩子。不管是四姑娘還是六姑娘嫁入侯府，我們都是侯府的姻親，總有你的好處。至於她們在侯府里過的日子好不好，不重要，外表光鮮亮麗就可以。」

他們就是利用別人權勢的人，狐假虎威，又何必去管那隻虎在家裏是不是病貓。

「記住，別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胡姨娘道。

「您總是這麼說，就不怕適得其反，讓女兒真生了別的心思，想要去比一比？」林五娘道。

「你當真要那樣，我也阻止不了你。」胡姨娘道，「我本就是妾，要出門，還得夫人允許。沒有她的允許，想要見出嫁的你，那就是難如登天。你要是再成為妾室，那我們應該就見不了幾面。」

真要是那樣，胡姨娘也就不管那些事情，女兒要把日子過成什麼樣子，都是女兒的事情。

放學后，遲楓不能一直盯着林雅芸，也不可能總在她的背後。他頂多就是遠遠地看兩眼，不敢多看，怕別人發現，怕林家人趕他走。

林雅芸可不管遲楓是不是一個帥哥，也不管他是不是有成熟穩重的氣息，他長得如何都好，林雅芸清楚地知道遲楓就只是林家請的西席先生。

一個跟妻子和離的西席先生，一個還帶着兒子的西席先生。

林雅芸不可能對這樣的遲楓產生興趣，不可能想愛上他，更不可能去當後娘。

遲楓沒有易容，他頂多就是貼上了鬍子。他想到了妻子嫁入侯府的時候，說他長得不錯，他看到她臉上的嬌羞，還以為她當時就喜歡上自己了。

而如今，自己的樣貌也不是有大變化，一個更年輕，一個更成熟……難道現在的自己就沒有魅力了？

不對，妻子應該是守規矩。

也不對，小妻子和他原本就是陌生人，她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喜歡上一個不知底細的人。

林雅芸在回去的路上就見到老太太身邊的婆子，柳婆子笑着上前行禮，「老太太讓您過去一起用膳呢。」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后，林雅芸就看到滿桌的好吃的，還有她愛吃的糖醋排骨。

「真好吃，是祖母的手藝。」林雅芸當即就拿了筷子嘗了一塊排骨。

林雅芸以前喜歡伸手直接拿，林老太太就會說她，說她都不懂得拿雙筷子。

「手癢了，就做了兩道菜。」林老太太給孫女夾菜，「新來了夫子，你且謹慎點，別讓他們又能找到錯處，夫子走了，又成了你的錯。」

「他們也就是這點手段。」林雅芸嘴裏還有吃食，腮幫子鼓鼓的，「整天就是弄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連我給下人打賞多少錢，都能拿出來說，說去小氣。」

「當下人的為了賞錢，也無可厚非。」林老太太道，「可有時候不是幾個賞錢就好的。」

「對於他們而言，我就是一個遲早要出嫁的姑娘。」林雅芸道，「他們又得不到什麼好處，那麼盡心做什麼。」

林雅芸心裏都清楚，「五姐今天還說四姐要放棄侯府的親事，家裏的嫡女除了她就是我。」

「林家本就是高攀侯府，確實不可能再讓庶女嫁過去。」林老太太道，「既然是結姻親，也不可能是讓林家女去做妾室。侯府也不想被人抓到口舌，興許就是林家嫡女嫁給侯府庶子。」

林老太太走的路多，豈會不知道這一點。

「侯府嫡子，也不一定是侯府世子。」林老太太道，「便真換一個人，旁人也不會說侯府不厚道。只會說侯府還願意承認這一個婚約，是林家得了便宜。」

「不好。」林雅芸給老太太盛了一碗湯，「太過高攀。」

此刻，小遲軒也在吃飯，他不是很喜歡那些飯菜，那些飯菜沒有家裏的廚子做的好吃，也沒有娘親的味道。

「娘……」小遲軒本來想說娘親，見他父親看向他，他連忙改口，「芸姐姐讓我有空可以過去，她給我做好吃的。」

小遲軒真的好想念娘親做的飯菜，有娘親的味道，他做夢都會笑。而現在，他就只能吃大廚房做的飯菜。

遲楓父子住在林家大院的一個小院子，遲楓又另外買了一個小廝照顧遲軒。只是這到底不是他們自己的家，難免有不方便的地方。

「你還真是不客氣。」遲楓道。

「父親，你都不弄小廚房。」小遲軒道，「娘親就有弄，自己有小廚房，就不用看別人的臉色。」

「看別人的臉色？」遲楓微微皺眉。

「對啊。」小遲軒道，「就能想什麼時候吃東西，就能什麼時候吃，不用怕被人說沒有規矩。」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遲楓在想是不是侯府里的人給妻子臉色瞧了，否則，妻子怎麼可能隨意說和離，還說她忍了很久了。

「父親……」

「我們住在別人家。」遲楓道。

「這是娘……芸姐姐的家。」小遲軒道。

「她遲早也要嫁出去，到那個時候，她就是這個家的客人。」遲楓摸摸兒子的頭。

「好麻煩哦。」小遲軒道，「有娘的地方，不就是我的家嗎？」

遲楓笑笑，他還沒有弄懂妻子為什麼說和離。上天讓他帶着孩子穿到這個時候，總該有些用意。

這時，遲楓想到了林雅婷的異樣，如果她重生了，事情又會變成什麼樣子。他記得妻子婚後跟林雅婷接觸少，聽說她們兩個人婚前的關係也不是很好。

林雅婷有些慌亂，她怎麼想，都認為上官遲楓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林家。林家又沒有犯大錯，也沒有藏着什麼寶貝，不至於讓堂堂的侯府世子偽裝成夫子待在這邊。

總不能是上官遲楓被追殺，這才躲避在林家？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個世界的上官遲楓去了他母親那邊，他要按照老侯爺的話去順安。

「你去，便去了。」寧遠侯夫人正跪在佛前。

「侯府與林家有婚約。」上官遲楓道。

「你見了人，不想要，便讓其他人去娶便是。」寧遠侯夫人眼睛都沒有睜開，她還是雙手合十，避着眼睛，「便是你娶了，不喜歡了，晾在一旁，林家人也不敢說什麼。」

「……」上官遲楓聽到母親說的冷漠的話，他是該為林家女感覺到可悲，還是為什麼自己憂傷，母親就沒有想過他這個兒子一生的幸福。

「你是男人，吃不了虧。」寧遠侯夫人道，苦的只會是女人。

男人跟女人海誓山盟，做不到的依舊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