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羿紂王

吳羿紂王

近日,花無多得知了公子翌的一些消息。()

吳翌自從被封為成王,仍然住在西涼侯的封地。西涼侯的封地地處邊境,北方常有匈奴來犯,邊疆百姓屢受欺凌。風聞他近日領兵數次擊退匈奴,一口氣擊退匈奴百餘里,十分受邊疆百姓擁戴。

在成王吳翌名聲日漸大震時,朝中有些老臣上書言當今皇帝年幼,劉家外戚干政,權傾朝野,為保吳家天下,小皇帝退位,讓成王殿下繼任大統。

聽聞,上書的老臣,不久便病故了。

而後京城便有流言說那老臣不是病故,而是被劉家害死了。

京城局勢動蕩。

梁王嘲諷道:「劉家外戚干政,權傾朝野,劉氏父子乃奸佞弄臣。打算學曹賊挾天子以令諸侯,諸侯應起兵誅殺之,清君側,還吳家一個乾淨的天下。」

自此,梁王、西京侯等吳氏家族王室聞風而動,紛紛召集軍隊,領兵攻向京城。

唯有與劉家唇亡齒寒的晉王與劉家一體,劉皇后將梁王、西京侯等人扣上亂臣賊子犯上作亂的罪名,命飛將軍劉景趕赴西邊抵禦西京侯,澈王劉修赴北方抵禦梁王大軍。

宋子星曾提及,劉家私下與匈奴等蠻夷暗中有來往。不知道,他最近過的好不好。她望着這卷一直帶在身邊的畫卷,彷彿想起了往昔,他們在一起的日子,那般無拘無束,令她懷念,不覺唇邊染上些許暖意。

宋子星殺了陳東耀之後,卻秘而不宣,一路勢如破竹。

同年七月,宋子星六萬兵馬兵分兩路先後攻下東陽郡、達安郡、永嘉郡與會稽郡,唯駐守會稽郡的太守、陳東耀的舅父安永南與宋子星僵持了半月,其他幾郡均順利拿下。后安永南被殺,臨死前後向蒼天哀嘆道:「是美人計亡我陳家軍啊!」

士兵如實回報時,花無多正在宋子星一旁,聽到此言不禁面露疑惑問道:「說的是我嗎?」

宋子星嚴肅道:「不是你,說的是我。」

「我呸……」

同年八月,宋子星攻入建安,拿下了整個福建。

宋子星收攏了整個陳家軍,該殺的殺,該入獄的入獄,建安城一日斬殺數百人,便是花無多聽了也面色發白。宋子星卻握着她的手道:「戰爭就是如此,你還想當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英雄嗎?」

花無多怔了怔,沒有回答。

宋子星言辭懇切的道:「那種重活累活還是我這個男人來吧,你在後面幫我吶喊助威擦汗遞水就好。」

她斜視他,視如草芥敝屣。

他曉得一如既往的淡雅而溫和,望着她的目光卻很是欠揍。她心中一悸,瞥轉了目光。

自宋家軍攻入福建。

魏遷帶着多年搜刮的財寶逃之夭夭,宋子星沒有派人去追捕他,可沒過多久有人來報,說魏遷因被人出賣,死於出海執勤啊,財寶輾轉又送回了宋子星手中。當宋子星手下抬着整整二十箱的財寶給宋子星過目時,在宋子星旁邊的花無多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花了,正盯着那些金銀財寶有些暈眩時便聽宋子星道:「若兮,你怎麼流鼻血了?」

花無多忙捂著鼻子顧左右而言他道:「你不是要放過魏遷嗎?」

宋子星道:「我的確放他走了。」

花無多血流不止,宋子星拿出一方布帕幫她擦拭,花無多搶過布帕捂住鼻子,指着他半晌,方才嘆道:「我才不信,與虎謀皮,死有餘辜。」

宋子星淡淡一笑,卻聽花無多道:「不對啊,你不是說他是什麼鬼才,怎麼會算不到你會殺了你?」

宋子星搖了搖頭,道:「你錯了,我沒殺他,雖然我並不想放他離去。畢竟,以他的才智,可以扶持陳東耀這等人物稱霸東南,他日出海到了比鄰國家成為他人的幕僚,也極有可能會對福建沿海不利。只是他對我抓了他的夫人和兒子這事頗為忌諱,也心知他實乃貪財之人,他日恐我不能容他,便執意離去。不過,我說話算話,既然答應放他,便絕不會為難他。他的死,要怪,只能怪這二十箱財寶。」

花無多一撇嘴道:「恐怕你早知道他會出事。」

宋子星笑道:「魏遷愛財如命,但他的夫人和兒子在他心裏卻早已勝過錢財和他的性命。他明知自己帶着這許多財寶會凶多吉少,所以,事先派人送了夫人和兒子出海,只自己一個人帶着這許多錢財,死也只死他一人。」

花無多捂著流血不止的鼻子,道:「不行了,我再也看不下去,我得出去,出去……」

宋子星看了一眼滿屋子的財寶,搖頭失笑。

宋子星收攏了陳東耀的軍隊,原本六萬兵馬,在短短的三個月已成了六十萬。送自行自攻下福建后,便計劃向西進軍,刺客的劉瑾正與大將軍徐振對峙。

宋子星連續攻下福建、廣東兩省,劉瑾大軍入廣后,滋擾當地百姓,大肆搜刮財物。而宋子星卻規勸了徐振追隨自己,更在徐振的幫助下收攏了整個廣東君,至此,平定了整個江南後方。

劉瑾在大肆斂財之後,興奮之餘方才後知後覺自己丟了什麼,便與宋子星撕破臉皮,割了淮陽、宜春兩郡后,不歡而散。

劉瑾在走前,說了一番話,其中一句花無多記得十分清楚,他說:「西京侯與梁王叛軍實乃大患,我此去乃奉皇太后之命要去助飛將軍一臂之力。」飛將軍名曰劉景,是劉修叔父之子,劉瑾堂弟,亦是當今一員猛將。

聽聞今年春,匈奴再次捲土重來,自擾邊境,此時西京侯封地上,北有匈奴肆虐,東南有劉景大兵壓境,再加上一貫謹慎小心的劉瑾潛伏南方,相比甚為吃力。雖然現今吳翌東部都牽制着東征的劉修。根據上次李赦來說,公子爭跟在吳翌身邊,公子巡跟隨吳琪去了東北,而公子紫陽、公子語、公子誆卻跟隨在了劉修身邊。想到昔日同堂吳琪、趙巡必有一日會與劉修、溫語、公孫紫陽、王誆各為其主刀劍相向,花無多便覺心情沉重。吳琪、吳翌如今面對的會是怎樣的情景,她想都不敢想。不知不覺間越發牽掛起他們二人。

劉瑾走後,花無多一連兩夜都沒有睡好。如今消息閉塞,除當初託付李赦為吳翌帶去那個錦盒外,花無多已有近一年沒有見到吳翌了,此刻想到他深陷重圍的情景,竟有些暗暗擔憂。一年來,從起初的怨懟,到如今的挂念,每當她想起吳翌,發覺自己的思念都有增無減。當初得知他與劉修同要娶齊欣之時,經對他產生了些許怨恨,可如今回想,那一晚,他握著自己的手,告訴自己有他在身邊時,心情卻極其的複雜。

他之所以要娶齊欣,或許也與劉修一般,只為了齊家在朝中的影響力,想到這點,幾遍時隔一年,她心裏也會有些不舒服。可一想到,他如今深陷重圍,北有匈奴,南有劉瑾,東有劉景,身份尷尬,竟有些擔憂他現如今過的好不好……

他過得好不好?好不好呢?一連數日,花無多輾轉難眠。

這晚,她如何都睡不着,便索性起身,穿好衣服,來到宋子星的營帳外,帳外的侍衛正欲進去通報宋子星她來了,卻被她阻攔。她猶豫了半晌,終於轉身回了自己的帳中。她怔怔的坐在黑暗中發獃,直到,帳簾被人微微掀開。目光所觸,宋子星的目光溫柔似水,令她閃避不及。

她不讓宋子星點燃燭火。

他笑她,「睡不着?」

靜夜裏,她點了點頭。

他道:「有什麼要找我說的?」今夜,他的聲音尤其溫柔。

她沉默半晌。聲音乾澀的道:「我想走了。」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敢去看。只知道他沉默了好久,方道:「要去哪兒?」

她說:「去找吳翌。」

他沉默。

她說:「對不起。」

她說:「我都知道,也都明白。」

她說:「我想他。」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埋在雙腿間的頭顱已經僵硬,久到她全身都已經麻木,她方才聽見宋子星起身向外走的聲音。在他走出帳外的剎那,她驀地抬頭看去,帳簾放下的瞬間,身後留下了他淡薄的身影,別無其他。

天未亮,她已經收拾好包裹,出帳時,一抬頭便看到站在帳外的他。

她停在原地,甚至掀開帳簾的手臂都忘了放下,他竟然在帳外站了一整晚?昨夜下了半夜的細雨,他已全身濕透,狼狽的模樣,令她忽然想到了劉修將她留在樹上離開的那一日。那是怎樣一番心情,她再懂不過,心中驀地一痛。牙咬住嘴唇,不知不覺間她聞到了些許血腥味。

他回頭望向她,輕聲道:「我送你一程。」

她無聲點頭。

如此,他送了一程又一程。

直至她望向遠方說:「不必送了。」

他方才道:「我為了要送你,又擔心你會不辭而別,昨晚在你的帳外守了一夜。」

她暗啞:「你真傻。」

他道:「如果你肯留在我身邊,讓我做再傻的事情,我都會做。」

她搖了搖頭,道:「我無法給你承諾。」

「為什麼要等上一年之久?讓我感覺已經遊戲王了,又在一夕之間讓所有的希望破滅。」宋子星問道。

「當初,也曾對他想娶齊欣心存怨懟,可是當我知道他身處困境時,忽然很想見他。不,我不只想見他,我還思念他,這種思念其實從未斷過,一直也沒有,而今更加令我坐卧不安,甚至夜不能寐,我恨不得馬上奔到他身邊,看到他安然無恙才能安心。」

「這一年,我在你身邊,漸漸淡忘了劉修,卻越發思念他。我知道,如果去找他,留在他身邊,那條路恐怕比在你身邊要難走百倍,可我想去。」

她不敢看他,垂首道:「對不起。」

他似笑非笑,苦澀一點點自心底開始蔓延,直至嚴重、手指,可仍舊無比平靜的道:「我可以用非常手段留住你的人,禁錮你的身心。我作業淋了一夜的雨,那股憤怒與疲憊累積到了爆發的邊緣,我以為我會那麼做,可是當我今晨看到你出現的那一刻,那種衝動奇異的全消失了。」

他目光觸及遠方,聲音帶着些許空洞和無力,平靜道:「我信守當初的承諾,做一個守諾的君子,放你走。」他忍不住揚起一抹譏諷,「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的好,或許,我會後悔……」

「若兮,我明知道,如果就此放手,我們再見之時,不知道會是何年何月又會是怎樣的情形。若兮……」他深深一喚,擲地有聲道,「這次我要說,若然下次,你再回到我身邊,無論讓我付出何等代價,我都不會再讓你從我身邊逃開!」言罷,他驀地勒轉馬頭,絕塵而去,自始至終未曾回過頭來。

而她卻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望不見了,還在望……

是他伴着自己走出那段罪難熬的日子,不是不感激的。只是……

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花無多方才從東南趕到了西北,此時已是深秋季節。

時隔一年,再見吳翌時,卻發現他變化極大。

眉間少了些許輕佻,多了沉穩,笑意少了輕浮,多了歷練,膚色變黑了些,卻越發高壯,恍惚眨眼間,便從少年蛻變成了一個男人。

花無多望着他,忽覺千言萬語卡在喉中,便那麼痴痴的、傻傻的、吳翌的望着他,直到他將自己的臉撞在胸口的鎧甲上,撞得她頭暈眼花鼻子發酸方才清醒過來。

她邊笑邊狠狠捶打他的脊背,他亦笑,笑聲從胸口震到她的耳膜,便聽他道:「打就打,別用內力,會疼。」

撲哧,她笑出聲來,一抹臉上莫名流下的淚水,仰頭望着他道:「你變黑了,不過……」

「不過,比以前還要帥!」吳翌介面道,眼中閃著熟悉的戲謔,「你不說我也知道。」

花無多笑望着他。

他放開了她,卻輕佻的挑起了她的下顎,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粗糙的指尖劃在她的臉頰上,令她輕顫,本應躲開他的碰觸和他此刻輕佻曖昧的舉止,卻不知為何,沒有躲。

他的聲音帶着從未有過的似水溫柔,輕輕道:「為很么哭?不哭了,好不好?」

她笑了,笑得十分開心,望着他那恍惚漾出水來的雙眸,又想哭又想笑。感覺他粗糙的手指在她臉上游移,有些溫柔又有些無奈的幫她擦着眼淚,不知為何,一年未見,再見他,竟會覺得這麼幸福。甚至有些貪戀他指尖的溫暖。雖然還在流淚,卻笑得眯起了眼睛。她不懂,真的不懂,感覺自己像瘋了傻了,甜甜蜜蜜的感覺從眉間到發梢,都覺得清晰無比。

她輕聲道:「憶,我很想你。」

她的模樣,看在他的眼中,那般可愛,他恍惚了一下,又抬起了另一隻手摸向她的面頰。

她的氣息一如既往的熟悉。

他亦似一怔,眼神恍惚了一下,劍她獃獃的望着自己,稍稍移開了些許,輕咳了一聲,而後帶着戲謔的輕笑道:「閉上眼睛。」

她驟然將眼睛瞪得更大,他突然大笑起來,笑得那般可惡,可惡得令她咬牙切齒。她一拳就擊在他的腹部,滿意的看着他彎下腰抱着肚子面色發青的指着她,顫抖的道:「你,你……」

她一撇嘴,轉身抬手掀起帳簾走了進去。

見她的背影消失在帳簾落處,他揉着肚子,唇邊揚起暖暖的笑。

公子琪原本在百裏外,可在花無多趕到的第三天,公子琪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天蒼蒼野茫茫,海闊踢啊濃重。他縱馬向她本來,風塵僕僕,灰頭土臉,像是沒日沒夜趕路而來的樣子。她起先還有些疑惑睖睜,而後看清真的是他,禁不住興奮,向他揮舞起手臂,高興的蹦的極高,笑聲雖則草原的風傳的極遠,指傳到他的耳中,傳到他的眼底。

當年一見便會令她面紅耳赤的少年,如今也長高了寸許,一身鎧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或許是軍旅生涯的磨礪,讓他更多了些許男子氣概,越發俊美無儔。

他跳下馬來,大踏步向她走來。靴子踏在地上發出悶悶的響聲,鏗鏘有力。

她笑望着他,他變了,卻又好像沒有變。

她正笑眯眯的望着他,未及反應就被他拉進懷裏,鼻子和臉均重重的撞在他的鎧甲上,又是一陣頭暈目眩,正待不滿的掙扎,便聽他低聲呢喃道:「想死我了。」

她一怔,忘了掙扎。

方才自營地出來的公子翌遠遠的望着他們,但笑不語,並未上前。

夜晚,他們圍着火堆在草原上烤肉吃,這次,再也不是花無多一人烤,他二人持了,而是他們烤,她吃。

望着他們熟練的烤肉手藝,花無多笑得眯起了眼睛。三人笑着說起了許多往事,酒業喝得有些多了。醉得東倒西歪之後,花無多在中間,一隻胳膊挽住一人手臂,三人踉蹌的笑着進入了營帳。

夜半,營帳內,吳翌、吳琪、花無多三人分睡三角,各自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暗夜中,公子翌忽問:「你們睡著了嗎?」

「沒有。」公子琪和花無多同時回道。

三人不禁輕輕一笑,原來他們都睡不着。

公子翌道:「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們。」

花無多道:「你問。」

公子翌道:「你們相信有來生嗎?」

花無多道:「相信啊。」

公子翌淡淡問道:「如果真有來生,你們想生活在什麼樣的年代?」

花無多道:「我想生活在再沒有戰亂的和平年代。」

公子翌道:「你想過怎麼樣的日子?」

花無多道:「沒有任何束縛,自由自在,海闊天空。」

公子琪忽然嘆息了一聲。

花無多聞聲有點兒疑惑,問道:「琪,怎麼了?為何突然嘆息?」

公子琪笑了笑,道:「你說出了我的願望,只是我不想再來生實現,我希望今生就能實現。」

花無多聞言笑道:「今生我也希望如此!」

公子翌卻未出聲。

公子琪忽然感慨道:「人生本就無常,我們今朝還在把酒言歡,明日不知會不會命喪黃泉。」

公子翌忽然道:「即便死,我也會死在你們後面。」

「呸,你那是禍害遺千年。」花無多很不客氣的予以反擊。

公子琪輕笑。

公子翌道:「對,我就是禍害遺千年,而且我死的時候也一定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哈。」

隱約傳來磨牙及翻身聲,而後,各自睡覺。

日子如浮光流水。

花無多留在公子翌身邊,一留就是半年之久。度過了秋天以及而後的冬天。

她扮作公子翌的近身侍衛,名為:吳多。每日與公子翌形影不離進進出出。每遇戰事,更是寸步不離,甚至於他同上戰場殺敵。軍中除了少數幾人外,無人知道她是女兒身及她的真實身份。只知道,她與宋子星手下一員猛將同名。據傳,宋子星手下那員猛將亦叫吳多,層在東陽郡一戰中打敗過陳東耀,以此揚名天下。吳翌帳下大將軍胡為第一次聽見她自我介紹時,便問她:「你也叫吳多?也是十七,難道你就是曾打敗陳東耀,宋子星手下的那個吳多?」

花無多忙道:「讓將軍見笑了,我並不是宋子星麾下的將軍吳多,只是不巧同他同名而已。」

她現下面貌與當初在宋子星身邊時已然不同,所以也沒人質疑。

一次戰場上,兩軍激戰,吳翌殺紅了眼,誤沖入亂軍中。劉景望見,立刻指揮數百人團團將他圍困住。所有人眼見吳翌危急都沖不過去,正着急間,便見一人憑空飛來,如長了翅膀一般,飛到了吳翌身邊,揮舞手中的長槍,衣袖翻飛,隱隱似有千萬條銀絲亦瞬時盤旋,令人眼花繚亂,經將所有圍着吳翌的人一氣斬殺。那股凌厲迫人的氣勢,令在場的所有將士震驚,包括圍住吳翌的士兵與在場的飛將軍劉景。劉景一怔間沒有及時指揮士兵緊迫而上,花無多便解了吳翌的被圍之困。

至此,長平破。劉景退守東郡。

事後,花無多為吳翌包紮傷口,吳翌道:「謝謝你,無多。」

她一怔,淡淡笑道:「好像你每次遇到危險時,我總是會下意識的擋在你面前,莫不是保鏢當上了癮?還是我傻了……」

他目光如水,卻聽她用極淡的口吻繼續說道:「我這次殺了這麼多人,不知道死後會不會下地獄,但是為了你,我不後悔。」

吳翌一怔,道:「你是傻了。」

她錯愕的看向吳翌,而後,一拍桌案,拂袖而去。

他卻一直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怔怔發獃。不知過了多久,待他回過身來,低頭一看自己的傷口,竟被包成了一個蝴蝶結,不禁苦笑,可苦中不知不覺還帶了絲他有些排斥又不捨得的甜意。

因為她救了吳翌,立下戰功,理所當然被提拔為唔一定近身參將,專司吳翌也只聽命於他。她雖是新來的,又年輕,可但凡見到她於亂軍中救吳翌那一幕的人,無人不心服。

吳多之名再次名揚天下,有人疑惑她與打敗陳東耀的是同一個人,單後來有人證實,不是一個人,因為長得不一樣,而且一個使矛一個使長槍。世人為了區分,便因二人侍主不同而分別叫宋吳多及吳多。

花無多留在吳翌身邊,不僅反應機智勇敢,而且為人和善,見到誰都是恭恭敬敬笑眯眯的。眾將士見她小小年紀,武功不錯還為人和善尊敬長輩,什得軍中將士們喜愛稱讚,甚至許多年輕士兵都喜歡與她親近,有什麼苦處也找她傾訴。只不過每次都被杜小喜黑著一張臉將那些將士趕走。而花無多卻與眾將士說說笑笑,從無拘束。一時間,花無多在吳翌的軍中人緣極好。

甚至有一次,大將軍胡為還當眾拍著花無多的肩膀讚許道:「吳多,你武功強,臨陣機智,甚得成王信任,年紀輕輕,前途不可限量啊。」

花無多心虛的點着頭,瞄了一眼面色如常,望着她似笑非笑的吳翌,又看了一眼站着嘴角略有抽搐的公子爭。她一個勁的用傻笑矇混過去,暗嘆,將軍,你實在是看錯了,我的前途永遠限著量啊。

澈王劉修的大軍與武器對峙已有一年,偶有戰事,卻無大仗。

而成王吳翌與飛將軍劉景更是周旋已久,前些時日,又逢匈奴犯境,西京侯便調派了老將軍霍威之子霍鷹與匈奴周旋,戰事頗緊。

天下一時成諸侯割據狀態,北有西京侯、成王與梁王之兵,中有劉皇后、晉王之守,南有江南宋家表面逢迎暗中虎視。

這半年來,天下雖常有戰事,卻無大的變動。唯澈王劉修率軍平定了東邊諸侯之亂,在朝中勢力如日中天,手握重兵,也最得皇后的器重和信任。

近幾個月,南方宋家十分低調,少有戰事。天下人猜測宋家是在暗藏實力坐山觀虎鬥,並藉機休養生息整合兵力。所以近日來十分安定,甚至於宋家比鄰駐守的劉瑾都沒能探到宋子星的半點兒消息,就在他有消息試探以小股步兵打宣稱時,守城迎戰的也只是將軍徐振。

徐振自被宋子星收服,甚得宋子星重用。徐振本就是一名悍將,當初鎮守廣東,劉瑾便討不得半分便宜,而今再次對陣,劉瑾亦沒能討到好處。再說,劉瑾本意只在試探,又適逢冬季糧草不濟,試探了幾次后,未有更進一步的舉動,直至春天。

春暖花開時,劉瑾方才得知宋子星之所以未親自來征戰,竟是因其父宋晨兵種,宋子星一直留在杭州城照顧父親,而宋晨並未挨過這個冬天,便病故了。至此,宋子星扛下了整個宋家的家業,成為宋家真正的一家之主,手握三十萬重兵,穩坐南方。

宋子星青年才俊,身家先和,又一直未曾娶妻。當春天到來時,不知是誰首先提及了此事,彷彿一夜之間,宋子星便成了天下間懷春少女閨房中常常討論的話題。

甚至宋子星的畫像,一夕之間都在天下傳遍了。雖比不上當年方若兮千金難求的一張畫像,卻在數量上大大的取勝了。

自取下長平侯,時值冬季,公子翌便駐守在郡中。

當長平郡的大街上也開始賣宋子星的畫像時,花無多看着滿大街形形色色的宋子星,不禁瞠目結舌。自然而然想起當初在江南,那些一向以矜持出名的大家閨秀,一提起宋子星時雙眼冒光控制不住的尖叫甚至有暈倒跡象的模樣,心情變平復了不少。

她心情很好的買了一張形似神不似的畫像帶了回去,特意找了吳翌,攤給他看,並指著畫像得意洋洋的對他念叨,「看看,這是當今天下公認的最值得一嫁的男人,這人原本是喜歡我的。」

吳翌拿起來仔細看了看,一把將畫像撕了,指着地上的碎紙道:「這人不在了。」

她笑得喜氣洋洋。

吳翌蹙眉沉思,似思考着很重要的問題。她靠近了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他十分疑惑道:「奇怪,我明明比他帥無數倍,為什麼天下不賣我的畫像?」

她眼角抽搐。

「現在人的審美觀,真是越來越差了。」思慮半天,他終於惋惜著得出了結論。

她連嘴角都抽搐了。

他望着她,肯定道:「看你現在的表情我就知道,我在你眼中是最帥的,所以你的審美觀值得肯定。」

她整個面部都在抽搐了。

他摸小狗一樣愛戀的摸了摸她的頭,帶着戲謔的笑意道:「行了,再抽下去,我會笑的。」

聞言,她目光驟然一變,伸出手捏住他的雙頰便是一頓肆虐,他左躲右躲,直至狼狽逃竄處營帳方罷。

一出帳看到迎面走過來的一小隊巡的士兵,他一整神色,大步而去,嘴角眉梢卻隱約帶着陽光般的笑意,久久不退,只是,他自己卻未曾發現。

近日,有謀士為晉王劉易進言,說宋子星擁兵自重,早有野心,如今劉家北有梁王,西有成王吳翌,實不該在此時與手握重兵的宋家反目。反之,還可利用宋家的勢力,牽制吳翌或吳琪,尤其先滅了吳翌這個心腹大患為妙。

晉王聽后便道:「你有何妙計?」

謀士道:「可許君主劉玉與宋子星,結下秦晉之好。」

晉王思慮后,允了。

當說客到江南提及此事時,竟被少年宮自行一口回絕,宋子星不僅回絕得乾脆,毫無餘地,其下謀士、將領更將說客羞辱了一番。說客氣怒交加,回來后添油加醋的說給晉王聽,晉王當即大怒,罵宋子星不過是個當街放飛妓女兜肚的放蕩無恥小兒,並隨即上書朝廷,數落宋家諸多不適,斥宋子星有謀反之心。

宋子星則馬上說,如今君王年幼,劉家外戚干政,公然污衊諸侯,也不堪受辱,欲出兵產出外戚劉家。以清君側之名,他竟真的反了。

花無多得知后,不僅想起當初自己在江陵自己因一時憤怒,污衊宋子星放兜肚之事。宋子星在當時那種情形下,為了她的名聲依舊挺身而出,將兜肚之事默認了下來,不顧這事會成為他一生的污點,再也洗刷不去。想起當初在洛陽,有洛陽兵丁也曾以此取笑他,而今晉王又舊事重提以此羞辱他,他也不反駁。花無多又想到在江南那一年,他對自己的號,臨走前,他的那一番話,不禁心情黯淡了幾分,若說她辜負了誰,恐怕只有宋子星,她是真的負了。

午時,公子翌進屋叫她吃飯。工資一進來的時候,正看着她拿着一封沒有拆開的書信在床邊發獃,便沒頭沒腦的道:「長得太出色自然是非多,以後有的事你煩惱之事。」

「什麼事要我煩惱?」花無多不明白公子翌言下所指何事,便問道。

公子翌道:「你知道嗎?無聊的溫語(公子語)兄,最近編纂了一本《江山美人態》,而你,在其中排行第一。」

「那又如何?」花無多一挑眉,竟一點兒也不為此高興。

「你怎麼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興奮?」公子翌納悶道。

花無多放下書信,一伸手,露出自己的的武器十指金環,道:「要是我的兵器十指金環能在兵器譜排行第一,我就高興得大醉三天。」

公子翌一撇嘴,嘟囔道:「不像個女人。」

花無多耳朵靈,自然聽清了,一眯眼睛,道:「你說什麼?」

公子翌抬頭自窗口望天,道:「都午時了,難怪肚子餓了。」

花無多也望了一眼,摸著肚子道:「是啊,我也有點兒餓了。」

公子翌拉起她的手指:「走,一起吃飯去。」

「好啊。」天大地大吃東西最大。

「今天我讓他們準備了一鍋紅燒肉。很香的。」公子翌道。

花無多咽了口口水,跟着公子翌吃飯去了,把方才的事完全拋到了腦後,滿腦子都是紅燒肉,根本沒看見公子翌轉過身時挑起的嘴角。

中午,花無多邊吃着紅燒肉邊道:「這紅燒肉的味道真像京城風雅品酒居所做的。」

公子翌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那是我開的。」

「啊?你開的?」花無多難言驚訝,橫看豎看公子翌都不像是會經商的人,可是據她所知風雅品酒居不僅酒好,連菜都很好吃,在京城客似雲來,生意十分好,收入自然也豐厚。

公子翌故作淡然的道:「我不僅開了一家風雅品酒居,還開了一家兵器鋪。啊,對了,京城那個杏花春雨也是我的產業。」

花無多剛放進嘴裏的紅燒肉掉了出來,公子翌看見了,蹙了下眉,道:「你這是什麼吃相?」

花無多顧不得那麼多,問道:「那杜芊芊是你什麼人?」

「是我安插在京城的探子。」

「不是你的姘頭嗎?」

聞言,公子翌又是一蹙眉這是什麼女人,出口就是這麼下流的話,一撇嘴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姘她了?」

「沒有……」花無多收斂了一下驚訝,老老實實回答,「只是聽說……」

「那就對了。她是我的屬下,別用姘頭這詞,侮辱我們之間純潔的情誼。」公子翌理所當然的道。

「哦……原來你還純潔……」

公子翌氣得放下筷子,大聲道:「那是當然!」

「看不出來你哪兒純潔了。」她轉過頭,小聲嘀咕。

「我哪裏不純潔了?」

「你哪兒都不純潔!」

「你說什麼?!」

「呀,你別拿走紅燒肉啊。我還沒吃幾口呢……」

「我拿去喂狗。」

「別呀別呀。」

「說,我純不純潔?」

「純潔純潔。」

「你全身上下無一不純潔。」

「做人要說實話。」

「嗯嗯,我句句都是實話,實得不能再實了。」

「這還像話,好了,吃吧。」

瞪着吧,等我吃完了,你就哪兒都不純潔了。花無多邊大口吃着紅燒肉邊在心中憤憤然道。

公子翌偷望着她大口吃肉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挑。

近日,長平郡中來了一位意料之中卻又是意料之外的人,花無多之父,方正陽。

花無多被支開了,屋內只剩下無一與方正陽。

花無多踮着腳遠望着,心裏疑惑爹爹為何突然來此?

事後她問爹爹此來何事,方正陽意味深長的道:「爹爹此來一方面是與成王談些要緊事,再來就是看看你。」

「爹爹看到了我,覺得如何?」花無多問道。

方正陽笑道:「容光煥發,爹爹甚是放心。」

花無多笑了笑,只是這笑並不真心實意,因為她發現爹爹的笑意極淺,並未到眼底,爹爹此來絕非那麼簡單。

事後她問公子翌,爹爹與他說了些什麼,公子翌道:「談了一筆買賣。」

「什麼買賣?」她追問。

公子翌道:「戰馬啊。」

「沒其他?」

「哦?應該還有其他嗎?」

花無多一撇嘴,明知道公子翌有所隱瞞也無可奈何。

自從春天到來,戰事再次吃緊。自長平失守后,劉景心中憤懣,一直想要奪回長平,一開春便又向朝廷請命率大軍兵臨城下。

劉景是個極難對付的人,有勇有謀。有一次吳翌與花無多私下裏提起劉景,忽道:「無聊的溫語今日又有新作,唉……」

見公子翌一副落落寡歡的模樣,花無多來了興緻,問道:「什麼新作?」

公子翌道:「《江山美男志》。」

「啊?」花無多聞言雙眼發亮,急忙催促道,「快說說,誰排第一,你排在第幾?」

公子翌一嘆道:「溫語這個瞎了眼的,竟然將我排在第六位,可恨的是,還將劉景、唐夜排在我前面!劉景那隻狐狸,唐夜那副要死不死的樣子,憑什麼,憑什麼!」一旁的桌子被他拍得啪啪作響,桌上的碗碟也被震得不安分的亂跳。

花無多敲著桌面,思量道:「是啊,溫語這廝太不夠意思了,投奔了劉修也就罷了,竟然連劉景都討好,一點兒職業道德也沒有,我唾棄他。」

聞言,公子翌胸口之氣似乎順了些,便又聽花無多問道:「排在你前面的都有誰啊?」

公子翌一撇嘴,似極不情願的回答她道:「吳琪、劉修、宋子星、劉景、唐夜。」

「琪排在第一位?!」

「那是自然。」提起這個,公子翌似乎還是付的,「溫語在書中說,吳琪少年時便風流倜儻溫潤如玉,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第一眼看到他都會面紅耳熱。如今經過歷練,已非昔日可比,便是稱其為天下第一公子也不為過。」

花無多聞言點頭道:「的確,這幾年,琪越發穩重有男子氣概。就連宋子星也……」提及宋子星,花無多不再繼續說下去。

公子翌瞥了她一眼,方道:「溫語評價,吳琪似一頓豐盛而華麗的晚宴,而相比之下,宋子星則顯得清淡了些。」

無論怎麼說,花無多都沒有去體積或評價劉修,而事後,她偷偷尋來溫語《江山美男志》的手抄本,翻看了一番,發現其中有這樣一段話「劉修自封王后評定了東部諸侯之亂,越發沉穩有度,令人望而生畏。與宋子星相比,不勝在貌而勝在勢。

而唐夜之所以排在劉修、宋子星之後,則是因其」毒王「之名無人不懼,這幾年他跟在劉修身邊,助劉修評定了整個東部,但因其出身之故,所以排在劉景之後。

溫語在《江山美男志》中說,之所以將成王吳翌排在第六位,是因為吳翌品性風流,故落在眾公子之後。而公子翌卻因此嘆息溫語不懂他。花無多對此嗤之以鼻,暗地裏道:「風流就是風流,還裝什麼高深莫測。」

多事之時,好事者多,當年在南書書院,他們常廝混在一起的幾人皆是油菜花之人,而今逢亂世,便是他們一展風采之時。即便如公子語這般神經大條的任務,因熟識這許多傑出人物的身家背景和性格作風而著上亮本人,也能被天下人追捧,甚至就以這個為基準將天下人物從各方面進行了一番比較。

聽說,這《江山美男志》與先前的《江山美人志》都沒有大批量印刷,均是手抄本,價格很是昂貴,一本就要百兩之多。花無多暗想公子語這下子發財了。這兩部書,少說也賺了個萬八千兩的。哪天見到他讓他請客做東。

無意中,花無多聽到公子爭與公子翌道:「已有一年多沒見過劉修,我聽說,他似乎變化很大啊,在溫語的書中,宋子星竟然也排在其後。」

花無多聽到這些,正打算轉身走,卻聽見屋中公子翌毫無波瀾的聲音道:「這些都做不得數,溫語也有段時間沒見過宋子星了,焉知他近日又變成了什麼模樣?」

公子爭道:「是啊,溫語將劉景排在你前面,理由牽強,未嘗沒有討好劉景的心思。在我看來,唐夜也比劉景要強。」

「劉景是個對手。這幾仗下來,我們也只是小勝,並未有大的進展,有劉景在,大業難圖。若然能除去此人,就好了。」公子翌的聲音中有些抑鬱。

最後一句話,花無多聽到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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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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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羿紂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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