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血染佛門（上）
章其抬眼看去，只見來人一身青色長衫，年近三十，比章其大不了多少年紀，右手一柄長劍遙遙地指向章其，直取章其胸門。對付章其這樣的年輕狂妄之徒，一般武林前宿自然不會對這樣的小輩出手，那簡直是有辱自己的身份。雖然說現在的章其武功已經不是一般高手可比，但這次夏王侯帶出來的，自然也不是一般的高手了，不要對方這青衫男子年紀比章其大不了多少，也一副官宦子弟的摸樣，可是出的劍招卻是又狠又准，招招向章其的要害攻去，章其由於手中並無兵器，一時間只有閃躲的份，並沒還手。
「哼，無名小輩，也敢在此放肆。」夏王侯本來以外章其會有幾下子，可是見場中的情景，不由得冷冷地恥笑道。
章其聽在耳里，也不怎麼計較，面上卻是露出了冷冷的笑容。這青衫男子雖然看上去劍劍很有氣勢，可實際上卻是連章其的衣角都沒撈到，燃仗、斷滄浪等人是早就看出章其的武功不弱了的，而章凌卻是一驚，想不到看上去有點文弱的章其竟然有如此好的武功。假如換成自己，雖然也不至於落下風，但肯定是已經反擊了，本來，章凌在全城諸子中雖然武功並不是很突出的，可是對於全城劍法掌握的還是頗全的，主「守」的他對於「戰」與「攻」也頗有心得。想到這裏，章凌大喝一聲「接劍」，將自己的劍向章其擲了過去。
青衫男子自己當然也感覺到了章其的武功其實在自己之上，現在看章凌給章其送劍，當然不會讓章其把劍平穩地接住，當下連忙展開了猛烈地攻勢。面對攻勢，假如章其退後或者避開的話，那劍自然是接不住了的，弄不好還落到對方的手上，這章府全城子的劍假如都到了對方的手裏，那就臭大了，當下章其也不再閃避，暗聚功力，向青衫男子虛空劈出了一掌。青衫男子想不到章其竟然不閃躲，反而向自己那麼虛空劈出一掌來，心中暗驚的同時也忍不住高興，既然對方自己找死，那也就怪不得自己了，當下加快了劍的刺上去的速度。
「金陵小心！」「章公子小心！」眾人喊成一團，章凌甚至開始後悔就那麼鹵莽地把劍擲過去，讓章其身處險境。燃經、燃仗縱然看出章其一身劈天掌已經達到了四成火候，可是畢竟對方是劍啊，速度那麼快向章其刺去，等章其收回掌想要再退避已經是來不及了，劈天掌最是耗費人的內力了，而想要施展輕功后躍，則需要重新提內力，這個過程根本比不上劍的速度。夏王侯這邊的人除了幾個人面無表情外，包括夏王侯在內的，都露出了嗜血的笑容，彷彿都在等著章其被長劍貫穿的那血濺佛門的一刻。
「金陵哥哥，快退後！」一聲嬌呼，一個身影從人群里搶出，卻是冷凝霜的聲音，本來她並沒有站在前面，所以等她搶到章其的身邊的時候，兩個人的打鬥已經結束了。冷凝霜在章其的身邊嘎然止步，而青衫男子也已經停住了往前刺的劍，全場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最後少林一方內暴出熱烈的呼聲。
章其根本就沒有選擇閃躲，也沒提去重新提什麼內功，而是在撤回虛空而擊的手掌時，就那麼輕輕地將青衫男子的劍尖用兩個手指給夾住了，彷彿根本就沒用什麼氣力就那樣夾住了對方的長劍，使得對方再也無法將劍往前面送半寸。而劍停下來的距離，離章其的胸前只至少還有兩寸多的距離。章其在大家的喝彩聲里，另一隻手輕輕一抄，將章凌擲過來的劍穩穩地握在了手裏。頓時，人群中又是一陣喝彩聲，將夏王侯的臉喝得鐵青鐵青的。還以為自己一方是穩取章其性命了的，卻想不到章其的內力竟然如此強悍，那麼輕輕一捏，就抵住了青衫男子的劍勢。
章其當然沒有那麼深厚的內力，他那麼輕輕一捏就捏住了，並不是因為他用了多少的內力，而是對方根本就再也沒有了往前送的力氣，章其的力量，只不過止住了劍的慣性而已。青衫男子也很想再將劍往前送上三寸，刺進章其的身體里去，可是，他卻是再也提不起內力來了。一絲鮮血從他嘴角流出來，兩個人就那麼僵持了半晌，最後章其將手指一放，青衫男子失去了前面支撐的力量，砰地一聲，到在了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燃經和燃仗兩位少林主持也想不到章其剛才那麼虛空對着青衫男子一掌，竟然就將對方擊斃了，想當年假如天魔的劈天掌也有那麼厲害的話，那麼或許歷史就不是這樣的了。除了震驚之餘，燃經也想不到一直害怕對方在少林寺佛門凈地開殺戒的，結果卻是自己這一方的人先開了殺戒。燃經和燃仗都忍不住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其他的僧人也跟着念起了「阿彌陀佛」，為死者超度。而夏王侯陣營里也出來兩個人，迅速地將青衫男子的屍體從練武場里移到了旁邊，這時從夏王侯的陣營里走出一個全身都穿黑衣服，大白天也戴着黑面紗的人，向屍體撒了點藥粉，那屍體馬上就發出一陣濃煙和惡臭，最後化作一灘濃水，最終漸漸干去，就那樣徹底地消失了，而這時間，還不足半盞茶的時間。
「四川唐門荼老太太！」人群中忍不住驚呼起來，能夠使用此等毒物的，也只有四川唐門的人了，而眼前的這個全身用黑色衣服黑色面紗罩着的人，讓很多人都忍不住想起了一個人——荼老太太。四川唐門是用毒世家，而荼老太太更是將毒用至極致的一個人，不過，荼老太太少在江湖上走動，很少出唐門，想不到今日卻也來到了這少林寺。
「想不到絕地雙魔劈天老怪果真沒死，還收了個資質不錯的徒弟。」荼老太太眼睛再也不看被藥物化無了的屍體一眼，也沒什麼好看的了，她將頭轉向章其，緩緩地道。章其雖然看不見荼老太太面紗下的臉孔，卻是明顯地感覺到一雙眼睛在上下打量著自己，自己的心中無由地一陣寒顫，想到剛才那化沒了的青衫男子，心裏忍不住發毛，不過卻是並沒有答荼老太太的話。荼老太太見章其不做聲，就自個繼續道：
「本來老身是不屑於小輩動手的，也已經多年未出手了，但今天卻是不能不動手了。」荼老太太向場里走了幾步，抬起頭來，臉朝着天，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啊！」出聲的卻是冷凝霜，「太太，霜兒求您放過金陵哥哥這一次？」
「霜兒？」荼老太太這才將臉轉向冷凝霜，彷彿才看見冷凝霜的存在似的，語言中充滿了疑惑。
「是啊，我是霜兒啊！太太難道不記得了嗎？那年婆婆帶我去拜見過太太的。」冷凝霜走上前兩步，將章其拉在自己的身後，向荼老太太着急地解釋道。
「你就是當年那個跟着雲陽妹子身後的小丫頭？」荼老太太似乎也想起了什麼。
「是啊，只可惜婆婆月前被這惡賊的手下給害死了，現在霜兒就只剩下金陵哥哥一個人可以依靠了，還請太太放過金陵哥哥這一回。」冷凝霜退了一步，將章其的胳膊緊緊地抓在自己的懷裏，眼眶下卻是又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了。
「哎，當年與雲陽妹子一別，想不到竟就成了永別了，連她身後的丫頭都長這麼大了。」荼老太太看着冷凝霜惹人憐愛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荼老太太很年輕的時候，丈夫就死於江湖爭鬥，她一個人一直守寡至今，雲陽婆婆是她難得談得來的朋友了，現在卻已經是物是人已逝了。
「太太，霜兒不求太太為婆婆報仇，但今日霜兒求太太放過金陵哥哥一回。」冷凝霜對於荼老太太的毒那是十分了解也是萬分恐懼，她知道，假如荼老太太用毒起來，那不要說一個章其了，整個少林這邊的人，沒幾個人能夠活着的。這道理她知道，燃仗、燃經、寒山遠等人同樣知道，都已經紛紛變了臉色了。
「霜兒不用怕，你金陵哥哥我沒事的。」章其當然也聽說過荼老太太的名號，心下雖然有點心驚，但還是將胳膊從冷凝霜懷裏抽了出來，向前走上三步，朝着荼老太太道，「毒乃極陰極寒之物，我就不信我這極陽極火之劈天掌對付不了你，前輩請賜教。」
四川唐門在江湖上門規極嚴，很少做邪惡之事，而荼老太太雖然很少走動江湖，沒什麼大的俠名，但是也絕對是屬於正派人士的，少林這一方誰也沒想到今天竟然會碰上荼老太太這樣的人物，寒山遠看了看夏王侯身後的幾個老者，對方有的戴着面具，有的易了容，一下子看不出是什麼身份，假如再多幾個荼老太太這有的角色，那今天恐怕是一場惡戰不說，還要及早通知清風子道長和燃燈大師早時護送建文帝離開才是。
「金陵哥哥，你不是太太對手的！」冷凝霜搶上幾步，將章其再次護在了自己的身後，真的假如動手，那自己也就不活了，與章其一起死在荼老太太手裏算了，「太太，看在死去的婆婆的份上，霜兒求你了！」
「霜兒，不是太太不想放過你們，只是今天太太卻是不能不動手了。」荼老太太似乎做了很大的思想鬥爭，最後說，「不過，太太答應你不用毒，就算他不小心沾染了毒藥，只要他能夠在太太手下走滿百招，太太也一定給他解藥。」
「霜兒謝謝太太。」冷凝霜也是一臉的堅定，「既然這樣，那就恕霜兒不敬了，讓霜兒陪金陵哥哥一起在太太手下走滿百招。」
「好，看在死去的雲陽妹子份上，老身只要你們兩個能夠在老身手下走滿百招，老身就立馬離開少林，今生不再踏出唐門半步！」荼老太太頓了一頓，向章其和冷凝霜道，「出招吧。」
章其聽到荼老太太許諾不用毒，心中就寬慰了大半，想想以自己四成火候的劈天掌，不說戰勝對方，但是走滿百招卻應該是沒問題的，身邊多一個冷凝霜反而是礙手礙腳的，當下將冷凝霜拉到身邊道：「霜兒放心吧，你先退後，我一個人就行。」
「金陵哥哥小心應敵，注意不要跟太太的身體接觸。」說完冷凝霜卻是並沒有按照章其說的退下去，而是自己搶先展開紫金觀音掌迎了上去。本來這紫金觀音掌專門克化骨掌的，現在用來對付荼老太太這樣滿身是毒的強手，也算是能夠避免了一般人要刻意躲著荼老太太，不敢於之交鋒的劣勢，紫金觀音掌用功起來的時候，自己雙手通紅，一般用毒什麼的是不懼怕的。章其見冷凝霜搶先迎了上去，自己當然不敢懈慢，也連忙迎了上去，他聽從冷凝霜的囑咐，就是不跟荼老太太任何身體的接觸，而是虛空遙遙地擊出自己的手掌，這樣一來，他就顯得很被動了，荼老太太渾身是毒，自己碰不得，這不是明顯著是虧嗎？
在遙遙地劈了幾掌劈天掌后，雖然自己的內功還不會那麼快就出現不繼的情況，但是這樣下去，肯定挨不到一百招，幸好有冷凝霜牽制着荼老太太，而荼老太太也明顯地對冷凝霜的時候，迴避的多，並沒有和冷凝霜正面相對，這樣一來，章其就有意地保留一些內力，每次出掌看上去風聲呼呼地，實際上只是用了三成的功力，這樣一來，三個人倒也並沒有立分勝負，這讓在一旁觀戰的燃仗等人稍微鬆了一口氣。
寒山遠看着場里有點溫和的打鬥，眉頭皺了皺，悄悄地叫過身後的寒武，吩咐了幾句，寒武往後退幾步，從人群里悄悄地離開了。
「八十招，八十一招！」眼看兩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但只要是高手都能夠看出來，荼老太太因為讓著冷凝霜，對於章其的攻勢也弱了許多，一下子過去了八十多招，而章其也顯得並不沉重，當然，也不輕鬆。
「荼老太太，再這樣的繡花拳，您家的那個丫頭可是回不了家啊！」眼看就到了九十招了，以荼老太太這樣的身份，自然是說話算話，只要章其和冷凝霜走完百招，肯定就不會再為難兩人的，這時一開始呵斥章其的夏王侯身邊的錦衣中年男子不陰不陽地開口了。
寒山遠臉上神色一變，焦急地向身後看看，遠遠地看見寒武匆匆地從後面向自己擠了過來。而場中的的打鬥卻突然就變了很多，荼老太太聽了錦衣男子的話以後手上的招式遲鈍了一下以後，突然就加快了進攻的速度，冷凝霜一個避之不及，紮實地與她對上了一掌，胸口馬上一陣翻湧，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而章其也明顯地感覺到了荼老太太的氣勢，見冷凝霜受傷，馬上將內力提升到十成，全力地開始向荼老太太強攻，一反剛才被動閃躲的姿態，場中場面的改觀，讓那錦衣男子臉上露出了陰險地笑容，而少林這一邊的高手，卻是都重新將心提了起來。
「荼老太太請住手！您上當了，唐小丫姑娘並沒有落在朝廷手裏，而是跑西域遊玩去了！」就在這關鍵時刻，寒山遠突然向場里喊起話來。
「啊！」所有的人的一驚，原來荼老太太是被對方威逼利用的，難怪會在這少林出現。唐小丫是唐門上下的掌上明珠，今年年方十七，長得花容月貌，不過卻是異常的任性，常常偷偷地跑出去，而且不讓唐門其他師兄弟跟着，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丫頭。
荼老太太聽見寒山遠的話，猛得將攻勢一收，向後退了幾步，撤出了打鬥圈，目光向寒山遠射了過去，彷彿要將對方看穿了似的。
「荼老太太，晚輩南京鴿園寒山遠，替朝廷掌管天下情報，此消息千真萬確！」寒山遠彷彿明白荼老太太想要問什麼，連忙上前一步，向荼老太太解釋道。
荼老太太當然知道南京鴿園是天下情報的中心，就連東廠和錦衣衛的情報很多都是鴿園送上去的。在盯了寒山遠幾眼后，慢慢地轉身將目光射向了剛才喊話的錦衣男子身上。
錦衣男子臉色變了變，口上卻是道：「唐姑娘此刻正在京城駙馬府作客呢，假如荼老太太硬是要相信對方的話，那在下也是不可置否。」
就在荼老太太猶豫不定的時候，中年錦衣男子突然就出手了，只見他手一揚，漫天的蔚藍色的銀針向著場里三人射來，竟然是武林中絕跡多年的暗器「天羅地網」，這一手揚出的銀針多達九百九十九枚，每一枚銀針都浸染了見血封喉的毒液。
「大家小心！」燃仗等人都驚呼起來，紛紛拿出兵器將自己的前面舞個水泄不通，當住向自己射來的毒針，至於場內的章其等三人，則是根本就顧不上了，由於對方是猝然襲擊，大家也就只能夠先自保再說了。
章其大叫一聲「霜兒小心」，一掌狂卷天地的劈天掌就全力向密集而來的銀針卷了過去，而荼老太太則是倉促之下將自己臉上的面紗扯下，將向自己上半身射來的銀針全部卷進了面紗里。可是畢竟銀針太多了，而且主要目標是自己三人，荼老太太腿上還是被射中了三根。
「霜兒！」章其一聲大喊，顧不得自己身上被射中的銀針，抱住順勢向自己倒來的冷凝霜大喊起來。剛才他出手已經太晚了，冷凝霜身上至少被射中了數十根，他自己身上也射中了十來根，不同的是射中冷凝霜的銀針有一根剛才沒入了冷凝霜的心窩裏，而自己身上的，多是在腿上和腳上。
荼老太太聽見章其的叫喊，向冷凝霜移了兩步，從懷裏掏出三粒丹藥給冷凝霜喂下一粒，給章其喂下一粒，自己也吞了一粒，然後用功將自己腿上的幾枚銀針逼了出來。而章其在大喊一聲霜兒后，也因為中毒而向地上癱了下去。荼老太太抓起冷凝霜瞬間已經變黑了的手探了探脈搏，卻是搖了搖頭，又抓過章其的手搭了會脈，再從懷裏掏出另一個瓶子，給章其一口氣喂下了半瓶藥丸。
這暗器「天羅地網」果然厲害，不僅又快又准，範圍大而且針針奇毒，假如荼老太太不是唐門用毒的祖師，恐怕剛才也完蛋了。而就在這當兒，全城十五子已經搶到場中，結起了劍陣，防止對方再次出手，不過他們也並沒有信心，全城劍陣能夠將所有的毒針給擋下來。斷滄浪和惜憐花已經趕在燃仗之前將冷凝霜和章其從場中地上抱回了自己的陣營里，惜憐花抱得是冷凝霜，他把冷凝霜交給燃仗的時候，輕微地搖了搖頭。燃仗接過冷凝霜，左手探了探冷凝霜的氣息，卻是已經全無了，脈搏也已經停止了，忍不住念了句「阿彌陀佛」。而斷滄浪則是與惜憐花交換了個眼神后，直接將章其帶到後面廂房裏去了。
剛才那一招「天羅地網」下遭殃不只是冷凝霜一個，站在後面的少林陣營里的，雖然距離比較遠，很多人手中也有兵器可以撥落銀針，可還是有七八人中了銀針，見血封喉，沒挺上半盞茶的時間而斷氣了。他們並不是不想跟荼老太太討解藥，可是荼老太太自己中了銀針，在用功將銀針逼出來，等她用功逼出銀針后，那七八個人都已經斷氣了。
少林眾僧將死去的人全部挪到後面空地上，都蓋上黃色的佛像前的帷幔。雙方交鋒沒多久就死傷了那麼多，接下去打鬥，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血腥了。不過，現在開始恐懼的是對方陣營里的人了，因為荼老太太扯下面紗后那張已經毀容的臉上寫着陰冷和憤怒，一步一步地向著夏王侯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