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設陣誘敵(上)

第十九章 設陣誘敵(上)

夏去秋來,倏忽已至八月下旬,一個黑月頭的夜晚,天空晴朗,繁星不厭其煩地眨着眼睛,注視着清秋凄涼的曠野。.在曠野的池塘亂草間,青蛙咕噪,小蟲啾鳴,陣陣涼風吹拂著亂草池水,更增添了幾分凄涼況味。

在這片凄涼的曠野黑夜中,一個青衣人施展輕功提縱之術,躬身疾行,悄悄然不帶任何聲息,頃刻之間,已抵達漳浦縣城北門。只見他一個哈腰,飛身一縱,便越過護城河,輕輕地落在城牆腳下。此人非他,正是依計扮裝成參將胡宜春的青劍大俠廖展雄。

漳浦北門城頭上巡邏的倭兵,三三兩兩,鬼魅幽魂般地在那兒來回遊盪,廖展雄用低沉的聲音喊道:「城上哪位頭領當值?」他中氣充沛,雖聲音低沉,城上也清晰可聞,猶如相對耳語一般。

城上一陣騷亂,有人喝道:「什麼人?」

城下一團東西扔上城頭,恰恰落在那問話人的腳下。那人拾起一看,是一個包着石子的紙團,展將開來,藉著燈籠之光,只見寫道:「明軍參將胡宜春前來投奔薩摩大王。」

兩個倭兵舉起燈籠,俯視城下,見一個人影緊貼城牆正仰視城上,即轉身去報告巡夜的頭目。那頭目聞迅而至,向城下看了一眼,又舉目遠望,見無甚動靜,這才說道:「胡將軍稍候片刻,容我去稟告大王。」

廖展雄小聲道:「快一點。」

那頭目疾至縣衙薩摩王住處,對當值的親兵頭目道:「煩請通報大王,兄弟有急事稟告。」

親兵頭目懶洋洋道:「大王早已歇息,夜半更深,不便通報。」那頭目將胡宜春投奔之事以告,親兵頭目感到事關重大,不敢推諉,只得硬著頭皮去見薩摩王。

薩摩王正擁一倭女而眠,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大怒道:「什麼人在門外聒噪?滾開!」

親兵頭目顫聲道:「適才北門城樓巡夜頭目報告,說是明軍的參將胡宜春前來報順大王,現在城下,納與不納,請大王明示。小人見事體嚴重,不敢遲延,因此驚動大王。」

薩摩王「哼」了一聲,叫倭女起身開門。那倭女甚是不樂,磨蹭了半天,方才穿衣下床,點上蠟燭,開了房門。那巡夜頭目隨親兵頭目進得房來,呈上胡宜春的紙條。薩摩王看了,想起三個月前城外用箭射入城中一封書信,信上寫道:「末將跟隨戚繼光,效死作戰,立功無數,卻遭嫉妒,倍受凌辱,若久居其下,恐不日身首異處。思量再三,唯投大王,以效犬馬,方可避禍,乞大王憐而納之。尋得機會,即至麾下。」書信的落款為「參將胡宜春」。於是坐在床上,凝思一刻,道:「讓他進城,找個地方安置一下,看管好了,天亮再說。」

那頭目得了「准」字,轉回城頭,命倭兵找了一個籮筐,系以繩索,將廖展雄吊上城來,說道:「胡將軍勞累了,大王請胡將軍暫且歇息,天明再去拜見。」

天色大亮,薩摩王招集眾頭目至縣衙大堂,計議對胡宜春投順一事的應策。

身材矮小的三留弘文大將軍尖聲尖氣地首先說道:「戚繼光用兵多詐,三個多月前,砸了我們在泉州的暗樁萬隆珠寶店,又假借犒師之名,燒了我們泊於浮頭灣的百艘戰艦與數百條船隻,切斷了我們海上的退路。為今日計,只有重創戚家軍,才有生機。胡宜春若是真降,他深知戚繼光的軍情,無疑可助我破敵;若是詐降,而又不被識破,那時我等將死無噍類矣!請大王務必反覆斟酌而行。」

一個瘦高個子頭目小林道:「胡宜春是戚繼光帳下一員猛將,幾經交鋒,迭破我軍,為甚要投順大王呢?他上次信中寫道:『卻遭嫉妒,倍受凌辱,若久居其下,恐不日身首異處。』這倒是實話。年初他帶兵攻破同安城,戚繼光非但不獎賞,反說他不聽號炮,貽誤軍機,將他推出斬首,不是眾將求情,早已『身首異處』了。不過死罪既免,活罪難饒,他還是挨了四十軍棍,給打得皮開肉綻。這是我親眼所見,我看他是真降。」敢情這位小林,就是在攻破同安城的那天晚上,戚繼光在縣衙後院有意放走的兩個倭寇頭目之一。

萬隆珠寶店的大掌柜東鄉太郎,眨了眨那隻獨眼,道:「適才小林君之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留大將軍說得好,我們『務必反覆斟酌而行』。胡宜春家居南京,父、祖皆為明廷命官,怎會輕意投敵?中國三國時周瑜、黃蓋用苦肉計賺了曹操,焉知此番不是戚繼光、胡宜春用的苦肉計?」

一個肥胖的頭目大島道:「同安城戚繼光要斬胡宜春,不僅小林君在場,我大島也是親眼看見。當年周瑜打黃蓋,是特意給曹操的內應蔡和、蔡中看的,而戚繼光棍打胡宜春,並不知我與小林君在屋后偷聽,豈能與周瑜打黃蓋相提並論?再者,中國古代棄家投敵者屢見不鮮,漢有李陵,宋有楊延輝,就拿三國來說,劉備不是丟了甘、糜二夫人而投奔了袁紹?正如適才三留大將軍所說:『為今日計,只有重創戚家軍,才有生機。』此時敵軍參將來降,我們豈可坐失破敵良機?」敢情這位是戚繼光有意放走的另一個倭寇頭目。

獨角龍汪義道:「在下出身綠林,因田中將軍引見而投大王。在下深知,江湖上爾虞我詐,詭計百端,所見皆是,防不勝防。是以在下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如將胡宜春一刀兩段,兩刀三截,任他戚繼光百般詭計,也只能落得一場空!」

寇目們吵吵嚷嚷,或言真降,或言詐降,各持己見,互不相讓,一時爭執不下。大力神魔田中雄一面含微笑,一直沒有說話。薩摩王看着他,道:「田中將軍有何高見?」

田中雄一清了清嗓子,道:「真降,對我有利,詐降,也不可怕。胡宜春也不是三頭六臂,我不信他一個人就能賺了我漳浦城!聽說他勇冠三軍,武藝高強,上次我不在同安,未能見面,我倒想會會這位大明的參將!」

薩摩王道:「大將軍以為如何?」因三留弘文職為大將軍,位僅次於薩摩王,又一向深沉穩重,足智多謀,是以薩摩王想聽聽他的看法。

三留弘文道:「姑且將胡宜春傳進來,看看他如何說法,大王再根據情況定奪。」

薩摩王道:「來人啦,把胡宜春帶進來!」眾寇目立即分站兩旁,但見「胡宜春」在兩名持刀倭兵的押送下,大踏步地走進縣衙大堂。

薩摩王冷笑道:「胡宜春,戚繼光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你等妄圖效法周瑜、黃蓋用苦肉計前來詐降,本王焉能上當?左右,將他捆了!」兩個寇目上前將廖展雄捆綁結實。

此刻立於堂下的「胡宜春」系廖展雄扮裝,眾寇目與胡宜春曾多次對陣,怎麼竟會識別不出?原來廖展雄與胡宜春年齡相仿,面容、身材相近,抹了易容膏化裝一番,就相差甚微了。況且寇目們與胡宜春對陣,打鬥之時,志在殺敵,只能看清一個大概,哪有閑情細察面容?因此廖展雄能以假亂真,不被發覺。

這邊廖展雄聽薩摩王如此言語,哈哈大笑道:「薩摩王,薩摩王!我看你死期不遠了。我為你惋惜,也痛恨自己。」轉身向廳外走去。

薩摩王大聲道:「站住!你在說什麼?」

廖展雄似未聽見,毫不止履,傲然前行。

薩摩王命令道:「將他押回來!」二倭兵押廖展雄轉回。

薩摩王問道:「胡宜春,你為何恥笑本王?」

廖展雄朗聲道:「要殺便殺,何必多言!」眾寇目面睹此狀,都暗暗點頭,心道:是一條硬漢子!

薩摩王容色稍藹道:「你覺得冤枉么?我且問你,你既有心投順本王,同安一戰,已歷時七個月,何以至今才來?其中無詐,作何解釋?」

廖展雄冷冷一笑道:「怪我胡宜春有眼無珠,錯投廟門,今日雖死,何冤之有?」

薩摩王道:「此話怎講?」

廖展雄長嘆一聲,徐徐道:「虧大王為海上霸王,橫行中國二十年。其一,我股傷未愈,怎能即刻行動?其二,偌大軍營,不待時機,難道想走就能走脫?其三,末將來投大王,總不能兩手空空,還得進一份見面之禮呀!末將三月前曾箭射書信於城中,大王難道沒有見到末將的書信么?」

薩摩王心中一喜,卻不露於形色,說道:「你適才說本王『死期不遠了』,何以見得?」

廖展雄知道他已經上鈎,故意頓了頓,方才說道:「據末將所知,戚繼光已遣人給俞大猷送信,要他帶兵北上,南北合圍。而大王戰船被燒,後退之路斷絕,已在瓮中,任你漳浦金城湯池,兵精糧足,到那時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豈非『死期不遠了』么?」

薩摩王連連點頭道:「這就是胡將軍帶給本王的見面之禮么?」

廖展雄道:「豈止這點,還有……」

薩摩王道:「請講。」

廖展雄道:「末將身縛繩索,如同囚犯,這便是大王待客之道么?」

薩摩王笑道:「胡將軍初來,本王不得不如此耳,望胡將軍莫要見怪。」親自走至堂下給廖展雄鬆綁。

薩摩王道:「這下胡將軍可以說了。」

廖展雄環顧廳堂,支吾道:「這……」

薩摩王會意,說道:「三留大將軍與田中將軍留此,其餘退下!」眾寇目退去。

廖展雄欺身向前,壓低嗓音道:「漳浦城固,數月不下,官兵紮營荒野,久已疲憊,朝廷有旨,命福建巡撫譚綸犒師軍前。昨天,譚綸帶了許多豬牛美酒親至大營,定於今天黃道吉日,代皇上犒勞前方將士。以末將愚見,戚繼光既能假借犒師,火燒兵船,難道我們不能來一個趁其犒師,馬踩軍營么?今夜月黑天低,正宜劫營,攻其酩酊無備,當可全勝!」

薩摩王道:「既今日譚綸代皇上犒師,必要點卯,胡將軍離開了大營,不能應卯,戚繼光豈有不查問之理?」

廖展雄道:「末將自股傷之後,從來沒有去中軍大帳應過卯,戚繼光以為我股傷未愈,不會查問的。」

薩摩王道:「好!胡將軍暫且歇息,本王即設宴為將軍洗塵。」喚兩名親兵,引廖展雄歇息去了。

待廖展雄走後,薩摩王問三留、田中道:「胡宜春之言,兩位以為如何?」

田中雄一道:「這廝叵耐狠毒,顯然是欲誆我等飛蛾投火!想那戚繼光極善用兵,難道因為皇上犒勞將士,便不防着我們前去劫營么?」

三留弘文沉思良久,道:「戚繼光久攻漳浦不下,將士多憊懈。兩軍對峙數月,我軍也沒劫營,今明廷遣巡撫譚綸犒師,戚家軍未必能預料到我軍前去劫營。為防萬一,今夜大王派精兵五千北進,由屬下統領,田中與胡將軍護衛,待行軍離戚家軍大營三里處暫駐,可先差人去戚營探聽虛實,爾後再定行止。大王率餘眾嚴守城池,準備接應,如此可萬無一失。」這三留弘文雖足智多謀,卻一向剛愎自用,說了這番話后,面帶得意之色。

薩摩王道:「田中將軍以為如何?」

田中雄一道:「大將軍思慮甚是周到,可以依法一試。」

時近晌午,在縣衙大堂內,豐盛的酒宴擺了好幾桌,寇目們依次列座。薩摩王舉杯致詞道:「胡將軍此次前來投順,實乃天助我大和海外英豪,本王歡迎之至。眾家弟兄,為胡將軍到來,幹了這杯酒。」

廖展雄起身道:「且慢!末將窮途末路來投大王,大王如此厚愛,末將深感謝意,即效犬馬,不能報萬一也。這第一杯酒,祝大王千壽!」眾人山呼「大王千壽」,一飲而盡。薩摩王呵呵大笑,樂不可支。

廖展雄又道:「大將軍足智多謀,田中將軍勇冠三軍,堪為大王左膀右臂。這第二杯酒,祝大將軍、田中將軍貴體康健!」眾人又一飲而盡。

三留弘文舉杯道:「胡將軍過譽了。這第三杯酒,祝胡將軍投順大王,步步榮升!」

廖展雄道:「不敢當,不敢當。還望大將軍、田中將軍提攜,諸位弟兄關照。」與眾人乾杯。

猛可里,田中雄一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盤內戳了一塊肉,對廖展雄道:「大將軍敬胡將軍一杯酒,在下敬胡將軍一塊肉,望笑納!」話音未了,匕首向廖展雄口中刺去。薩摩王、三留弘文及眾寇目皆是大吃一驚。

廖展雄思念疾轉如閃電,想道:當年恩師教我「牙關罩」功夫,我以為無甚用處,沒想到今天卻派上用揚了。笑容可掬地張口迎去。

那塊肉剛剛刺入廖展雄口中,只聽得「咯嘣」一聲響,田中雄一忙拔出匕首,注目而視,但見匕首刃尖已被咬斷,不由得驚呆了。在田中雄一目視匕首之際,廖展雄舌頭翻動,將那塊肉剔出吞下,繼而舌頭一卷,匕首的刃尖朝外,疾提丹田真氣,一張口,「嗖」地射出刃尖,不偏不倚地釘嵌在匕首的刀面上。全場一陣「噓」響,無不瞠目結舌。廖展雄哈哈大笑道:「多謝田中將軍賜肉!」

田中雄一是日本九段武士,武林第一高手,曾持一柄金刀踏遍日本列島,無遇出其右者。投奔薩摩王后,憑藉他那精湛絕頂的武功,以及搶掠中國的卓著戰績,被授以折衝將軍,統領着倭寇最精銳的士卒,地位僅次於薩摩王、三留大將軍,而處居第三。今天,他本想給「胡宜春」一個下馬威,哪知弄巧成拙,在大庭廣眾之下,丟盡了臉面。他那火一般的脾氣,怎能容忍?怒沖沖道:「胡將軍的武功果然蓋世絕綸,在下欲討教幾招,請賜教!」說着已然離開座位,走至庭院。

廖展雄微微一笑道:「田中將軍乃日本第一武士,威名如雷貫耳,能不吝指教,末將一定受益非淺。只是手腳一出,忽高忽低,萬一不虞,有傷友誼,還是改天再請教田中將軍吧。」這句話明為推辭,實是刺激,他心裏忖道:不把這頭雄獅擊敗,讓倭寇也太藐視我中國無人了!說話之際,眼睛望了望薩摩王與三留大將軍,又在全場掃了一周。

薩摩王知道田中雄一的脾氣,要攔他是攔不住的,同時也想看看這位大明的參將武功到底有多高,於是說道:「二位將軍既然都有興緻,那就切磋一下吧,不過只能點到為止,不要傷了和氣。」

廖展雄起身道:「既然大王示下,末將就向田中將軍領教兩招。」走向庭院,站到田中雄一面前。

田中雄一抱拳道:「請!」

廖展雄道:「為了給大王、大將軍與眾家弟兄助助酒性,而又不傷你我之間的和氣,田中將軍,你看來個文斗可好?」

田中雄一感到十分新奇,道:「文斗怎麼個鬥法?」

廖展雄道:「就是你我相距五尺,你在我胸上打三掌,我在你胸上打三掌,無論勝負,立即住手。」

薩摩王覺得如此可免動刀劍,即道:「文斗甚好!」

田中雄一問道:「胡將軍,是你先打我,還是我先打你?」

廖展雄笑道:「法兒是我說出的,當然是你先打我。」

田中雄一的硬功極好,曾力舉千斤鼎,一掌劈斷一尺厚的石條,是以人稱「大力神魔」。此時他想道: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任你銅筋鐵骨,有金鐘罩、鐵布衫的橫練功夫,我大力神魔一掌也能把你打開!於是說道:「那就依你吧。」

二人在庭院中,一東一西,相距五尺,站定身形,廖展雄從容道:「請!」

田中雄一凝神運掌,大吼一聲道:「看掌!」一記劈空掌打在廖展雄胸膛上,「砰」的一聲,如同打在鐵板上一般,但覺手掌一陣麻熱,震得倒退兩步,心想:利害!

廖展雄站立原地,閃了一閃,感到五臟六腑在**內震蕩,忙運內氣攝住心神,想道:不愧為日本第一武士!我得改變應策,化他掌力。說道:「還有兩掌。」

田中雄一倒退數步,再次運功,將全身力道灌於右掌,腳踩連環,快步疾行,一聲怪叫道:「著!」實指望這一掌定能把他打倒,哪知掌風擊在對方胸膛上,軟綿一團,無着力處,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心中驚道:此人內功如此深厚,竟達神化莫測之境。

田中雄一這種藉助跑步增力的打法,委實是在耍賴,但廖展雄並未提出異議,依然從容道:「還剩一掌。」

田中雄一重新運掌,用足十二分功力,取「力劈華山」之勢,「嗨!」掌風劈至廖展雄胸膛上,仍然是軟綿綿的一團,如泥牛之入大海,力道給化解得一乾二淨。他欲撤回手掌,卻感到對方胸膛上有一股強大的吸力,緊緊吸住他的手掌,身軀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兩步,手掌貼到了對方胸膛上,為了保持身軀平衡,只得以內力相抗。

過了兩盞茶工夫,田中雄一內力不濟,面色漸漸轉為青白,額角見汗,頭上騰騰地冒着白氣,但是卻兀自支撐著。如此堅持下去,田中雄一隻有油盡燈滅,內力耗干而亡。

廖展雄只是想教訓一下田中雄一,此刻並不想取他性命,是以忽然收了內力;見田中雄一向後踉蹌了兩步,又用內力緩緩將他吸穩身形,隨即抱拳道:「田中將軍真神力也,末將險些兒支持不住。你我武功伯仲難分,末將以為無須再比了,不知田中將軍尊意如何?」這就等於告訴田中雄一,他該還打的三掌不打了。

在眾寇目看來,「胡宜春」只比田中雄一略勝半籌,而田中雄一卻心裏有數,要不是對方成全,自己將會斃命當場。自己打人家三掌,差點兒丟了性命,豈能再經得住人家還打三掌?於是見好收篷,還禮道:「胡將軍果然武功絕倫,在下打心裏佩服。」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煞是難看。

薩摩王原先擔心二虎相鬥必有一傷,沒到就「胡宜春」不僅經受了大力神魔當胸三掌而佔有上風,並且能顧全友誼禮讓田中,心裏又是驚訝,又是高興,忙走至庭院,手拉二人道:「二位將軍武功蓋世,本王由衷飲佩!來,隨本王飲酒去。」在薩摩王的意思,一方面表示對「胡宜春」的器重,一方面是給田中圓場,使之不至於太尷尬,因為他統領着漳浦倭兵的精銳,今夜劫營還須他衝鋒陷陣。

三人重新入座。薩摩王把話題岔開,道:「能否請胡將軍趕回戚家軍大營,為本王作個內應?」這樣問意在試探他是真降還是詐降,如他同意回營,那就是想乘機脫身,無疑是詐降了。

廖展雄當然清楚薩摩王此話的用意,於是蹙眉道:「末將是偷偷地前來漳浦,現如返回大營,又是白天,一旦被人發現,出了差弛,毀了大王的大事,如何是好?」

田中雄一道:「胡將軍萬不可回去,今夜劫營,還須仰仗胡將軍引路。」其實田中雄一藏着賊心,打算在劫營亂軍之中,趁其不備,將「胡宜春」殺死,以免他日後地位居己之上。

此時三留弘文道:「今夜誰人帶兵劫營,誰人嚴守城池,大王要有一個安排。」

薩摩王道:「請大將軍率眾守城,本王親自提兵前去,有田中將軍、胡將軍等隨護,定可馬踩連營!」

三留弘文道:「不然,大王是眾軍之主,怎能輕動?當由屬下帶田中將軍、胡將軍前去劫營。此行關係我軍存亡,屬下跟隨大王多年,寵榮有加,在此緊要關頭,焉能不去?依屬下之見,可留東鄉太郎與汪義助大王守城。東鄉為人精細,遇事沉着從容,堪當此任;汪義勇猛善戰,以其輔之。」

薩摩王道:「既然大將軍以為此行關係我軍存亡,本王不身先士卒,又怎能鼓舞弟兄們的鬥志?漳浦雖彈丸之城,乃我根本之地,非大將軍坐守,本王放心不下,可留東鄉、汪義助大將軍。我意已決,勿再爭論!」嗣後計議了一些行動細節。

且說潛在漳浦城內的胡宜秋早知廖展雄已進入漳浦城詐降,一直在縣衙後院等候消息,申牌時分,見廖展雄至後院如廁,便迎了上去。廖展雄走至她身邊,低語道:「倭酋今夜劫營,速告知城外!」二人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天一側黑,胡宜秋來至城東北角,一個縱身,上了城頭,環顧四下里無人,即向城外擊掌三聲。城外也應了三掌,她便將事先準備好的紙條,裹上石子,扔下城去,隨後迅捷轉回縣衙。

當晚一更時分,天剛下過一場小雨,塵土不揚,但道路也不甚泥濘。藉著天星的微弱之光,五千倭兵悄悄地出了漳浦城,向北疾行,行了一個多時辰,離戚家軍大營約有二三里地,薩摩王命倭兵暫止前行,隨即蔽於左近樹林內,遣大島、小林前去探聽戚營虛實。

大島、小林貓身前進,逐漸挨近戚家軍營盤,找一個小土堆作為掩體,翹首望去。但見大營一片燈火,如同白晝,官兵們席地而坐,杯觥交錯,醉態齷齪,吆三喝四,歡笑行令之聲哄喧,不時地還有人讚頌幾句「皇恩浩蕩」。二人喜出望外,悄悄折轉回來,向薩摩王稟告所見。薩摩王命二人再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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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鴛鴦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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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設陣誘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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