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說與鬼神聽
孫無康面色難看,陰沉的彷彿要滴出水來。
被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年輕人以一種極為囂張的姿態用長劍指著自己的腦袋,打齊國行伍出身的孫無康難以心平氣和。
摘下刀鞘,仍在一旁,那斬馬刀比起尋常的刀要厚實許多,泛著一股青色,隱隱之間帶着斑斑血跡。
那斬馬刀長三尺余,鐔長尺余,首為大環,乃戰陣之利器也。
對於,孫無康一直引以為傲,他之所以能當上千戶良人,是當年戰場上以此刀斬下了敵首三個。
「死!」
孫無康怒吼一聲,雙手持刀,豎在自己的胸前,微微弓身,沖了過來。
兩人之間距離本就三四丈而已,幾步之遙,孫無康便是氣勢洶洶出現在了余小漁的面前。
一刀兇悍的力劈而下。
那斬馬刀氣勢恢宏,發出一聲尖銳風呼聲,急速斬落下來。
余小漁面色凝重,側身閃躲。
刀鋒凝重,擦著余小漁的衣襟而過。
咔擦一聲。
厚重的刀刃直接將飯桌劈砍成為兩半,碼放整齊的菜肴瞬間灑落一地。
余小漁手腕一抖,當即一劍刺出,點在孫無康的胸口。
「浪費你大好的斷頭酒菜!」
「逞口舌之利!」
孫無康冷哂道,一把扯下自己的上衣。
「雕蟲小技!」
嗤笑一聲,旋即甩開膀子,將刀掄了起來。
這些年他未曾斷過練刀,雖說天賦平平,但十幾年積累下來,刀法之中殺氣頗深,在他的眼中,便是以攻代守。
斬馬刀掄成了一個滿月,在臨近頭頂的剎那,卻陡然變更方向,化為了一道寒芒砸落下來。
刀劍交鋒,尤其是遇到孫無康這種近乎沒有防守的重刀,余小漁心中不敢掉以輕心,也不敢輕易纓鋒,因為那近乎傾瀉而下的龐大力道,足以將手中的劍斷成兩截。
劍身適可而止點在刀身上,貼著側面滑落下去,本想着傷了他的手指,未曾想,孫無康應對自如,翻轉刀身,竟是將長劍震開。
崩!
地面被斬馬刀硬生生的劈砍出一道深邃的溝壑,地面青磚蹦碎離析。
「就憑你?豎子!」
孫無康見佔了上風,攻勢愈發猛烈,況且他本身膂力驚人,力大異常,一刀刀接連斬落而下,彷彿疾風驟雨一般不給余小漁喘息的機會。
余小漁冷哼,面色轉冷。
尋常人揮動那斬馬刀,終有力竭之時,他閃避幾招之後,雖有些狼狽,但感受到明顯的變化。
他在等!
天雷滾滾,陰雲壓城,驟然之間,電閃雷鳴,將昏暗的孫府照的如同幽冥鬼冢。
余小漁在堪堪閃躲過一擊之後,故技重施,長劍划著刀刃而下,擦出星星火火,四下濺射。
緊接着,欺身上前,貼近孫無康面前。
孫無康本以為余小漁要斬自己的雙手,剛想震開那滑落而下的劍鋒,卻未曾想到,余小漁手腕一抖,劍身徑直跳彈出去。
噗!
孫無康發出一聲慘叫。
汩汩鮮血從面頰上湧出,順着面容的溝渠淌落下來。
一道血痕從左眼蔓延到右下腮,半張嘴巴都裂開,顯得陰森恐怖。
未等他緩過來,余小漁直接上前一步,一腳蹬在胸口上。
後者瞬間身形貼着地面滑落出去,撞在牆角。
這一刻,孫無康肝膽俱裂。
「隨我一起殺!」
四下,早就躲起來的家僕在角落裏猶豫不決。
雖平日裏多是惡犬家奴,唯命是從,可那也是狗仗人勢罷了,有幾人真願賣命?
終有兩人仗着膽子,拔出腰間朴刀欲要上前。
剎那之間,余小漁怒目轉身,一劍斜斜的劈在首當其中的家奴頭上,一劍將半個腦袋都削掉了。
「死!」
正值此時,雷鳴電閃,被噴了一臉血的余小漁看起來宛若索命鬼神一般,幾人嚇破了膽,發出一聲慘叫,扔下手中的刀刃近乎癲狂的轉身狂奔,消失在雨幕中。
余小漁的兩隻手興奮的不住顫抖。
「孫無康,還記得周單嗎?」
他聲音沙啞說道,斜提着劍,一步步走到孫無康面前。
孫無康緩緩抬頭,滿臉鮮血猙獰,「怎麼不記得!」
他猛地起身,刀不離手。
「給我跪下!」
余小漁怒吼一聲。
雙手把持劍,重重砸落下。
孫無康神情凝重,橫刀擋在面前。
殊不知這一劍力道奇大無比,灌輸了余小漁幾乎全部的力道。
轟然一聲,他雙手被砸的彎曲,整個人撲通一聲被壓跪在地上,面色不甘,卻也知道,一朝失手,性命早已不是自己能左右。
余小漁先是斬斷了他持刀的雙手,又是一劍挑斷了大腿筋絡。
孫無康如同銅鑄千古罪人一般,跪伏在地。
這一刻,他終於生出了害怕這個念頭。
越是身居高位,就難免越發珍惜,這並非單純怕死,只是單純覺得被一個廚子宰了如同犬彘一般,來的太屈辱。
「余小漁,你我無冤無仇,且我家有妻女……」
不等他說完,余小漁便是冷笑打斷。
這種做苦哀求的戲碼並不是他不吃這一套,而是一想到周單全家,他覺得就算是孫無康再可憐也是該死之人!
緩緩將長劍歸鞘。
孫無康心中大喜。
卻未曾想,下一刻,余小漁順手拔出背負的青銅劍。
一劍捅穿了後者的心口,將他釘殺在了牆壁上。
「你屠戮周單滿門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他家人有何過錯……」
余小漁輕聲呢喃道。
可狼藉大廳中空空蕩蕩,毫無生機,只好說與鬼神聽……
余小漁找了張凳子坐下,解下腰間的酒囊,仰頭喝了一口綠蟻,味道平平,乏善可陳。
在他對面,孫無康被長劍釘在那裏,瞪着血目,保持着跪伏在地的詭異姿態。
他自言自語道:「我不動你孫家餘下的一分一毫,只報了仇,便無牽掛。」
孫無康的血目這才緩緩閉上。
起身,嘆息一聲,將囊中酒水盡數灑在面前,徐徐消失在雨幕中。
大雨掩蓋了府邸的聲響,也蓋住了余小漁的腳步和身形。
余小漁沒有拔下那把青銅劍,一口氣走出數里,這才鬆開微微顫抖的雙手,張開雙臂,任憑傾盆大雨傾瀉在自己身上。